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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你说什么?”男子放下手中的青花瓷器,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
    百里宣看着自己的儿子,冷然地咳了一声,声音低沉如暮钟,叫人无端地开始胆寒,“准备准备,明天成亲!”
    百里凤烨一身红装,狭长的凤目一挑,眉目如画的脸上带了几分愕然。
    百里宣将身上的佩剑往桌子上一放,“铛”地一声,砸的桌子直响,足以叫人知道这剑的分量。
    匆匆上朝回来,百里宣一身军戎还没有来得及褪下,身上那件穿了三年的银色铠甲颜色已经暗了下去,远远地看去便带了几分冷然,这让百里宣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煞气,“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为父只是来通知你一身。”
    百里凤烨瞟了这个名为他父亲的男人一眼,“父亲,即便如此,你至少也应该让凤烨知道那是谁家姑娘吧!”
    “夏樱!”百里宣毫无感情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闻言,百里凤烨的身子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一双凤目里也透出了一些别样的情绪,红装下,他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到的一样,“你说……夏樱?”百里凤烨的语气里难得地带了几分颤音,不确信的问道,“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妹妹!也是大夏王朝唯一一个以女子身份入朝为官的靖安王爷——夏樱?”
    微微点了点头,百里宣道,“没错,就是她!皇帝忌惮为父的势力,想让靖安王爷与我百里府联姻……为父应了,倒算给先皇一个面子。”
    百里宣的字里行间,全透着对当今天子的不屑。
    百里宣是整个大夏皇朝所握军权最多的一人,毫不夸张的说,当今的皇帝在他面前的确什么都不是,若是他想要皇位,随随便便则可改朝换代!
    大权在握的人,身上总是带了几分傲气,整个大夏国内,能叫百里宣看上眼的人实在没几个,可是,这个夏樱,倒叫百里宣不敢小瞧,虽为女子之身,可是,边关几年,只要有靖安王爷的旗号,纵观四海,莫敢来犯!百里宣自问……这一点,恐怕,连他也做不到。
    “好!”出乎百里宣的意料,百里凤烨竟然微微颔首,“若是她愿意,凤烨娶了便是!”
    百里宣定定地看着百里凤烨,这些年来,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倒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甚至……百里宣也不愿承认百里凤烨这个儿子,他不过是百里宣早年捡到的一个孩子罢了,若非百里凤烨生性聪慧,或许……在这将军府内,百里凤烨早就不知死过几次了。
    轻叹了一口气,百里宣收回目光,也不想理会百里凤烨是怎样想的,反正,只要达到他的目的便可,“愿意?”百里宣口气里略带讽刺,一掌重重地拍到了桌面之上,“不过一个小小的靖安王爷而已,还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看着百里宣离开,百里凤烨慢悠悠地做回了椅子之上,轻拿过青花瓷器,来回把玩,狭长的凤目之中闪烁着叫人难以探测的深邃,唇边的笑意虽浅,却直达主人的心田。
    浅抿了一口茶口,百里凤烨的思绪回到了很早之前。
    紧盯着手中浅碧色的茶水,百里凤烨似是在杯盏中看见了一张笑颜,他记得那年,她与如今的夏帝一起学习武术,他跑入院子,看见一个女娃儿耍枪耍的有模有样,一时便惊呆了……因为一只蚂蚱,百里凤烨和夏樱吵了起来,之后两人便打了一架,那时的她,明明是一个小女孩,却一脚将自己踢翻在地,在他那身绯色的华服上踩了两个脚印,轻蔑的瞟他一眼,嘲笑道,“笨。”
    也许,这些记忆夏樱早就已经忘记了,甚至不记得曾经和百里家的少主有过那样的过节,可是……这些,他百里凤烨却会铭记一生。
    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夏家与百里家的关系开始急速下滑,而她,也从一个小公主,一点一点地蜕变起来,慢慢地,她成了无数士兵敬仰的将军!
    听说她要去边关,去军营里带兵……似乎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所以,他瞒着家里偷偷跑入她的军营,他看着她的龙渊芒万丈,他看着她指点江山,英勇无畏,他看着她策马天涯,他看着她突破重围,满身鲜血,却依然大笑着饮下烈酒,他看着她砸碗扬头,英姿飒爽!
    他百里凤烨在军营里,只是她麾下一名最普通的士兵,他躲在暗处保护着她,放着百里少主的身分不要,却甘以一个平凡男人凤里白的名字呆在她的身边,这样……已是足足三年有余。
    战事了结,她回京,他亦回家……
    转瞬间,父亲却告诉他,他要与靖安王爷成亲!
    百里凤烨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那么幸运的一天……
    ****
    清冷的月光,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少年安静的坐在草地上,背后是一棵凤凰树,金色的叶子,素白的花,凉风悠悠的袭来,吹起了少年如墨的发,朦胧的夜色中看不清少年的样子,可是,只那星辰下的一抹轮廓就给人如谪仙般的错觉,那样俊逸雅安的气质足以让所有人沉沦。
    那棵凤凰树的一边是一个女子酣畅淋漓的舞着剑。
    那女子一袭黑衣,一头长发如月华般的微垂着,那发上没有佩戴任何女子的饰物,就连那黑衣也是简洁地如男子的袍子一样,却给人一种清雅而不俗的感觉。
    女子腾空,大喝着将剑往前刺去,瞬时青石板上扬起一片灰尘……
    少年静静的看着黑衣少女,微微的笑着,眼底有浓浓的宠爱与骄傲。
    女子敛气,收剑,朝着那抹俊逸的身影走去,男子笑着,站起身来,执起袖口将女子额上的汗珠擦去。
    女子幸福的转了个圆圈,猛的扑进少年的怀里,蹭着少年的胸口,“我好喜欢你啊,沐煜。”
    “……”少年没有说话,任由她紧紧的抱着自己,只是那唇角的弧度却泄露他的欢喜。
    “沐煜,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我。”她与他并肩坐在凤凰树下,她永远记得那晚的星星是那样的夺目耀眼。
    她枕着少年的肩膀,“沐煜,我要嫁给你。”
    “女孩子家说这样的话,真不羞。”他伸手抚摸着女子柔顺的发丝。
    她轻轻一撅嘴,“我要像其它女子一样,哪里会有今天?”
    “……”少年笑着,不置可否。
    “沐煜,我整整缠了你三年啊,好在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说着,女子往他的身边更紧的挪了挪。
    “傻瓜。”少年在女子的脸上印下一吻,那么浅,那么轻,却也那么深,那么重。
    于是女子的脸蓦然红了。
    少年轻轻的摇了摇头,紧紧的揽住身边的女子,她再怎样与众不同也始终是个女子啊,盯着她桃色的脸,少年笑出了声音,“好,我娶你。”
    她看着他,那一双眼睛亮得让星星都失色了,“你答应我了。”
    女子惊喜地跳起来,手舞足蹈!
    “傻啊。”少年刮了刮她的鼻子,重复道,“我答应娶你啊,小王爷!”
    “你不骗我?”
    少年调侃道,“沐煜怎敢,话说小王爷的龙渊宝剑专杀背信弃义之人。”
    少年将女子眼边的落发捏起,捻至耳垂之后,“你说,你的龙渊宝剑会不会划开我的脖子?”
    女子一跺脚,往他的胸口一敲。
    少年捂着胸口一脸痛苦,那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我的命本就不长,你莫不是想沐煜死的更早一点?”
    女子大惊,赶忙往将深厚的内力向少年体内输去,豆大的眼泪扑扑的掉个不停,“我不是有意的。”
    少年收起了那痛苦的表情,轻轻地将女子的泪拂去,往女子头上一敲,“笨,骗你的,沐煜哪有那么弱!”
    女子这才止住了泪,高举着拳头,却……怎样也不敢打下去。
    “你是他们口中那武功高强,铁血刚毅的靖安王爷吗?”少年好笑的看着她,“我怎么看着也不过是个爱哭鼻子的鬼丫头片子啊。”
    女子一声冷哼,转身跑去,少年匆忙追去……
    那两道身影终于重叠在了一起,有笑声从草原中传来,久久不散。
    靖安府内——
    一幕幕的画面,拼了命的往夏樱的脑子里钻来,疼得夏樱感觉连灵魂都虚脱了一样!
    夏樱将自己蜷缩起来,已是入夜了,可是,整个房间里却没有烛火,下人们也不敢多往前一步。
    夏樱苦笑了一声,深深地将头给埋进了膝盖里。
    “沐煜,沐煜!”夏樱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她是那么想成为他的妻子,可是……
    按了按心口,夏樱咬的下唇都破了,一道道的血迹直往口腔里漫延而去,而她却没有半分知觉。
    明明说要与沐煜成亲的人是她,可是,亲口告诉沐煜,他要与百里凤烨成亲的人也是她。
    夏樱无法忘记沐煜当时的那个眼神,那么痛,那么伤!
    ****
    “沐煜,你别走。”夏樱牢牢地抓着他的袖摆。
    “放手……”少年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表情是那么那么的痛苦,“我算什么?”
    夏樱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沐煜受伤的神情,“沐煜,我只爱过你。”
    “嗯!”沐煜冷情一笑,“你只爱过我?”
    “……”夏樱含泪看着少年。
    少年沐煜带着讽刺的语气说道,“谢谢靖安王爷的厚爱。”
    说完后,没有一丝犹豫的转身。
    夏樱低垂着头,大滴大滴的眼泪已经落下来了,却依然紧紧地抓住他,“宫廷斗争那么惨烈,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王爷,不必解释。”胸口传来阵阵的刺痛,沐煜扳开夏樱的指头,转身离开,唇角处溢出一丝血迹。
    沐煜的手,死死的压着心口,他那么欢喜的等着她的到来,而她却告诉他,她要做别人的新娘。
    她说她只爱他,难道他沐煜不是只疼她一人,只对她一人微笑,只愿为她一人作画,只愿看她一人舞剑,还是……在她心里他本就是一个朝秦暮楚的男子,否则,她又怎会用那样高傲的语气告诉他,她只爱他一人?
    哼!冷冽的一笑,沐煜捂着胸口,挺直了后背,一步一步坚定的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哭的可怜的夏樱。
    王爷,你高高在上,却只爱过沐煜一人,是否需要沐煜……感恩戴德,叩头道谢?
    ……你瞧,多么讽刺!
    王爷,若最终的结局如此,那么三年的时光又为何如此对待沐煜,让沐煜在三年中失了心?
    王爷,你只是王爷……
    想到这里,沐煜半倚在竹藤条之上,目光呆滞地瞧着上空!那个玄衣女子,他曾经因她身份过于权贵,便有意躲着,可是……三年来,她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防线,终于叫他一颗冷漠的心慢慢接纳她的温情,让他将心遗失在她身上,却依然满心欢喜地揽他入怀。
    可是,到头来,不过换得一个此般结局……
    “公子!”阿宁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将少年手里的酒水给抢走了,“公子,你在干什么!”
    八岁的阿宁嘟了嘟嘴,重重地一跺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体,你怎么可以饮酒呢?而且,还喝了这么多!”
    沐煜仰头望着高空中的明月,月华倾泄在他一身的银装之上,带着一种化不开的忧伤,沐煜轻轻叹了一口气,抢过阿宁手里的酒,“没事,我……只是想醉一场而已!”
    可惜……心碎时想要入醉,又怎是一个难字了得?
    这酒,反倒是越喝越叫人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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