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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间窑坊之中,一片热闹景象。
    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窑上的人多数并未亲眼得见。但大家却都知道,自家少爷大概是与那吴家少爷起了什么冲突,而最终是以吴家人狼狈逃走作为结局。
    这便已经足够了……
    吴家横行乡里,对这座瓷窑的强取豪夺大家都看在眼里,胸中亦是憋闷已久。沈韩的直面与还击着实让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更让人欣慰的是,刚刚那个强势无匹的大少爷,看下来也并不难相处。这些师傅能够感到,沈韩对他们所展现出的态度,是一种发自真心的尊重与亲近。
    对敌人像冬天般寒冷,对同志像春天般温暖。此刻他们心中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年前这段时间,窑坊早已停了工作,时近正午,很多人便主动来到伙房中帮忙,几口大锅也已沸腾了起来。
    竹可心前前后后忙的不亦乐乎,女孩儿本就生了张讨喜的面孔,性格又活泼开朗,来到窑坊这不大一会儿,俨然和那些黑漆面庞的师傅、伙计们已熟络的像是一家人。
    对于厨艺上的事情女孩儿似乎颇为的精通,她指点着大家将各种肉食蔬菜洗净切好,下了锅。又拿出一大堆装满稀奇古怪佐料的瓶瓶罐罐,教大家如何使用。这些东西虽然没人能叫得上名字,但硕大铁锅中飘出的香气却做不得假,引得人食欲大开。
    相比起来,沈韩就显得稍有些沉闷。他见灶台上的事情自己插不上手,便知趣地一个人踱到了窑坊门外的空地,就着一块凸起的大石坐下来,独自想着心事。
    沈韩自问,自己并不是个喜欢惹事上身的人。但从打来到这里,麻烦却从未有过间断。
    吴瑜色厉内荏,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他方才说过的那番话,却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
    前日里的白衣刺客,想来膝盖已经完全废了。遭受到那样的雷霆一击,即便有后世的医疗条件怕也极难复原。
    现在说来,自己的出手或许的确是重了些,但若非那人出手狠辣,他又何必要对其穷追猛打。
    沈韩并不惧怕对方前来报复,就算让那人再练个十年八载,也绝然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可惜,他终究不是一个人。
    绍兴沈府中有自己的生父、外公、萍姨,也包括竹可心、杜弋和王续,甚至于还有远在临安的秦舒瑶、池玥萱等人。他们可没有自己这等身手,对方隐在暗处,若是以有心算无心,这事还真就有几分棘手。
    倘若秦舒瑶在这里,大概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问题吧。山间一阵凉风吹过,沈韩脑中竟不自觉地冒出此般想法……
    那边竹可心忙完了手上的活计,这才发觉不见了沈韩,好大工夫女孩才在山肩上发现了那道略显孤独的身影,寻过来。
    “牛的事情也不用太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关于什么白先生,女孩并未听说,在她的潜意识里,沈韩那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自不会怕了什么吴瑜,能让沈韩犯愁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那两头牛了。
    沈韩怔了怔,旋即便明白了女孩话中的意思,轻笑着站起身来指了指不远处的山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未卜先知了?”
    “嗯?”
    竹可心不明其意,顺着沈韩所指的方向望去。山间数十道身影隐约出现在视线中,人数还颇为不少,更重要的是,在队伍居中偏后一点的地方,赫然正是两头肥硕的黄牛。
    ……
    牛肉固然不会这么快出现在桌上,但席间却并不少荤腥。此外,更有十数坛上好的黄酒佐餐。老少东家一通感慨感谢的说辞过后,众人便也渐渐放开了情绪,推杯换盏,气氛便愈发热烈起来。
    沈元仁坐在首席主位,面上虽然始终挂着笑容,心情却有些表里不一。碍于人多眼杂,他耐着性子忍了半天,终于寻得机会,微微偏过头去,压低了声音,向着坐在身旁的沈韩问道:
    “方才我在来这里的路上遇见了吴家吴瑜,他那匹马被打得鼻青
    脸肿,受惊狂奔,此事可与你有关?”
    沈韩将将把心事放下,转眼又听父亲提起,不由得暗暗苦笑了一声,点头道,“小施惩戒而已,也并未过火!”
    沈元仁气得胡子一抖,将对方的坐骑打成那个样子,还只是小事惩戒?但瞬间又想起清晨儿子同岳丈交手的情景,似乎那匹马的下场也真的算不上凄惨,于是转而问道:
    “吴瑜在绍兴一向飞扬跋扈,为何你惊了他的马,他反而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对我恭谨有加?”
    “哦。”沈韩垂头应了一声。
    吴瑜为什么这般表现,他也能猜到一二,却不能对父亲直言,便顺口搪塞道:“大概是转性了吧。”
    “转性?”
    沈元仁一时语塞,他发现自己确实要花些时间来适应这个陌生儿子说话的方式,不然早晚要被活活气死。他强自压了压怒气,尽量态度平和道:
    “沈吴两家暗里怎么争,耍什么手段都可以,但明面上动手就落了下乘,给人口实。吴家在官面上颇有些背景,今回吃了个大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会儿怕是已经找上了门去。”
    沈元仁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这也的确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一种结果。
    刚才之所以没有立刻掉头赶回沈府,不过是觉得吴家那边至多闹上一闹,讨些补偿,沈家连这座瓷窑都能舍弃,赔偿什么的也无非是个价码问题。此刻家中有那个滑不留手的老三坐镇,料想出不了什么大事。
    虽然心里并不畏惧,但事情总要说明一些,省的沈韩不知天高地厚,终有一天闯出大祸来。
    沈元仁把话说完,见儿子凝眉低头沉思,还以为他已晓得了其中的厉害,自觉目的也达到了,便想着讲话锋转回来,再宽慰上几句,却见沈韩突然抬起头来,神情自信中带着几分霸道,冷笑了一声。
    “找上门去?他不会,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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