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身子僵硬,几乎动弹不得。
苏嫽闻声望向楚安帝,见他眸色晦暗不明,周身气息逼仄低沉。竟隐隐地,透着些许杀意。
她浑身一凛,忙低头应下:“是。臣女告退。”
楚安帝眯缝着眼,慢悠悠站起来。他走下高台进了偏殿,王顺福冷汗涔涔地跟了过去。
偏殿内空无一人。
一片静寂中,楚安帝忽然猛地转身,狠狠捏住王顺福苍老的脖颈。他恶狠狠地盯着王顺福的眼睛,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这些年朕看你还算听话,一直留着你的狗命,如今你却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心眼。说,你叫苏行山的女儿过去,是要和她说什么?”
王顺福费力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分气来:“老奴……老奴只是想赠酒给苏姑娘……”
“赠酒?”楚安帝嗤笑一声,“真以为朕年纪大了,什么鬼话都信了?还是你觉得,朕真把你当成心腹之人了?”
王顺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拼命挣扎着,想脱离楚安帝的桎梏。
楚安帝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松了手,冷笑起来:“不是说要赠酒吗?赠谁都一样,不如赠给朕吧?”
他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出明春殿,扬声吩咐侍卫:“去王总管的住处。”
*
苏嫽慢吞吞地走在一众贵女的最后面。
因都是女眷,容渊不便跟着,她便将容渊托付给了一同进宫的梅擅,让他们做个伴随意逛逛。
然而她的心思却并不在御花园的花景上。
她想起方才在殿中王顺福对她说的话,又想起楚安帝那个冰冷阴沉的眼神,隐隐觉得其中必定藏着些她不知道的事。
苏嫽的脚步慢慢放缓。眼看着已经到了御花园门口,她突然停住脚步,掉头往回走。
她与王顺福统共也就只见过几次面而已,并没有相熟到赠酒的地步。所以她敢笃定,王顺福此举必定有别的用意。
苏嫽沿着宫道匆匆往回走,路上遇到几个小太监,停下来向他们打听了一番王顺福的住处。
在皇宫的东南角,离明春殿有一段距离,但从御花园绕过去却很近。
苏嫽加快脚步,顺着小路一直绕到王顺福的住处前头。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屋子,倒也配得起他太监总管的身份。
她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谨慎地将门关上。屋内的陈设十分朴素,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她四下找了好几圈,并未找到任何类似酒坛的东西。
苏嫽心里愈发奇怪,停下来打量起四周。正对门口的石墙前立着一面高大的书架,上头密密麻麻地摆了好多书。她不由走上前去,随手翻了翻。书亦无什么特别之处,她丧气地收回手,恰在此时,她瞥见案几上摆着一只酒壶。
那酒壶十分普通,路边酒馆里随处可见。苏嫽走过去,想伸手把酒壶拿起来看看,却发现拿不动。
她眉心微蹙,在案几旁蹲下来。她轻轻握住酒壶的把手,尝试着用力。
酒壶随着她手腕的动作微微转动,书架后传来一阵石墙开启的响动。苏嫽连忙跑到书架后面。
石墙上打开了一道暗格,里头摆着一只泛黄的卷轴。她好奇心起,伸手取出卷轴慢慢展开。
卷轴上的字一字一字映入眼帘,苏嫽的瞳孔慢慢放大。待读完最后一个字,她几乎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
这是一道圣旨,上面还有先帝的玉玺印。圣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先帝一旦薨逝,由容王容越继承皇位。
苏嫽颤抖地捧着手里的圣旨,浑身发软地跌坐在地上。她手里捧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让王朝倾覆、朝野动荡的秘密。
她脑子里一片混沌,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忽然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连忙蹲下藏在书架后面,顺着书册的缝隙看向门口。
王顺福被押着进了屋。楚安帝大步流星地跨进屋里,脸上早没了半分素日的温润之相,他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王顺福,吩咐身后的侍卫:“把这间屋子给朕彻彻底底地搜一遍。”
第43章 烈火(二十) “姐姐,你怕死吗?”……
几个侍卫立刻应了声是, 冲进屋里开始四下翻找。
苏嫽的心跳的飞快,书架后的空地本就狭窄,她几乎一动不敢动, 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她紧紧攥着那卷明黄的圣旨,努力屏住气息。若是被楚安帝发现她在此处, 她只有死路一条。
楚安帝扯着王顺福的衣领, 眉目阴鸷, 声音低沉的近乎可怖:“早知道你背地里存了这么多小心思,当初朕就不该留着你的狗命。”
王顺福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嘲讽的笑。他自然清楚,若不是他对楚安帝还有些用处, 他哪儿能活到今天。
他从十几岁起就跟在先帝身边伺候,是先帝最亲近之人。当年先帝薨逝,临终前身边就只有他一人侍奉。
乾元殿外悬起白绫之时,文武百官跪地哭号。他守在先帝榻前,平生第一次落下泪来。
而当时还是祁王的楚安帝却是滴泪未流。他只是支开了门口所有的侍卫,盯着先帝已没了气息的身体,压着声音问:“父皇可有留下遗诏?”
王顺福知道他一直惦记着那张龙椅,他虽为长子,但先帝一直疼爱容王远胜于他, 他心中难免有所顾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