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安还小,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要多睡会儿觉的。
康安也有午休的习惯,到了偏殿褪衣躺下后,没一会儿功夫就阖上了双眼。姚品娴却没心思午睡,她只是等儿子睡着了后,挪身过去,坐在了他床边陪他。
认真打量了儿子好一会儿后,姚品娴突然慈母之心泛滥,俯身过去在儿子额头轻轻落了一吻。
也不知为何,夜间做了那个噩梦后,她就真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想着儿子守在灵前的那孤苦无依的单薄身影,姚品娴心下立誓,日后定要好好珍惜每日与儿子相处的岁月。
望着儿子熟睡的容颜,姚品娴不由也会多想一些。若她真年纪轻轻就去了,想来王爷会很快再续弦吧?王爷又还年轻,到时候必然会与新妇再生养子女。
若真那样,那她的小康安就很可怜了。
姚品娴想的多,一时悲从心起。因有牵挂,心中思绪也停不下来。可她越往深处去想,就越难过。
为母则强,她心中暗暗起誓,若她真如梦中一样会英年早逝,若真改不了命的话,那她也得提前筹谋,把儿子未来的一切都尽量安排好。
当然,若能不死,她希望自己可以长命百岁。
姚品娴正暗自伤神,突然的,外间有宫婢急匆匆过来禀报说:“回禀王妃娘娘,殿下过来了。”
来的让人如此没有准备,姚品娴再顾不得多想,立即收了心思起身。她没想到王爷会过来得这么快,所以一时倒有些失态了。
但很快,她便调整好了自己状态。对那婢子说了几句,让她先去外间伺候着。这边,待婢子应声退出去后,姚品娴则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自己头饰和裙衫。
见没什么过错,这才准备出去拜见。
但不等她出去,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便稳稳映入了眼帘。
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熟悉身影,姚品娴呼吸忽然一窒。
但容不得她多想,她立即迎身过去,行了拜礼。
“妾拜见殿下。”
“王妃不必多礼。”魏王说罢,还伸手虚扶了一把。
当然,他也只是在她面前做了个手势,并没有真正触碰到她。
“妾恭谢殿下。”姚品娴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起身后,姚品娴抬起头,四目相撞。
说起来,二人也算是做了五年夫妻了,可彼此间,却和陌生人无异。
虽说如今儿子都四岁了,夫妻间床上的那些事也不是没做过,可二人可能是因为常年的聚少离多的缘故,从未交过心,不免就生疏许多。
姚品娴在外面应酬时,倒是八面玲珑,可如今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就突然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说不出。
还是朱佑平看出了妻子的窘迫,主动和她先说的话。
“从勤政殿出来,便去了坤宁宫。”坤宁宫是皇后寝宫,“但皇后仁德,体恤我们母子夫妻难能相聚,便特赦本王先往昭仁宫来。”
姚品娴点头:“皇后娘娘素来宽厚。”
她搜肠刮肚,也找了话问:“母妃可知道?”
朱佑平明白她的意思,答曰:“尚未惊扰母妃。”
姚品娴又点了点头,接下来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朱佑平视线越过妻子,落在帷幔后面正安安静静躺着睡觉的小人儿身上。看了眼儿子,又收回目光,看向跟前妻子问:“康安睡着了?”
提起儿子,那就有很多可说的了。姚品娴点头,应声道:“康安还小,又日日起得早,臣妾怕他觉不够,便安排他每日午后歇息半个时辰。”
朱佑平倒没说什么,只是抬腿举步往床边走去。
姚品娴见状,也就顺势跟上。
朱佑平撩袍在床沿静坐,宫婢给姚品娴搬了藤椅来搁在床边,姚品娴便于藤椅落坐。
小康安眼皮忽然跳了下,朱佑平察觉到了,便朝他脸探去。只探了一瞬,他便在心中笑了。
但也没揭穿儿子的假睡,朱佑平只装着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和妻子说话。
“记得你信中提过,康安已经能识字背文了。”夫妻二人虽聚少离多又陌生,但几年来,也都是有书信往来的。
和丈夫不太熟,姚品娴纵然心中有万千思念要讲,也羞于讲出口来。所以,每回寄去边关的信,大多讲的都是儿子。
什么时候会说话的,什么时候会爬、会走、会跳的,又什么时候会喊“爹爹”和“娘亲”的,姚品娴都会一一书信过去。
“康安聪慧,臣妾素日里喜读诗文,只要多读几遍被他听到了,他便能背诵出来。后来,臣妾便会亲自教他识些字。但府上还未请先生。”姚品娴说,“正好如今王爷回来了,爷比臣妾懂的多,日后康安的启蒙先生,还得王爷费心。”
朱佑平认真看着妻子说:“此事王妃放心,本王定会尽心尽力。”忽觉得夫妻父子间这样说不免生疏客套,他又道,“康安也是本王儿子,这些年你辛苦了,日后有本王在。”
姚品娴觉得他最后一句语气很温柔,似是透着对她的肯定和关心,不免脸热。
但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只恭敬道:“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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