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脸,郑岚努力瞪大眼睛与吴景晨对视着,试图让吴景晨感受到他的真诚。
原身虽然天天不学无术,糟蹋自己的身体,但毕竟是男子,又比郑岚虚长几岁,站着的时候比郑岚要高一个头。视线向下,吴景晨看见阳光温柔地洒在郑岚的眼底,清澈的溪流在金色的细沙上流淌,干净到让人想要叹息。
吴景晨叹息一声,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既然我们都说开了,那么在你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希望我们能友好相处。
好啊!回答吴景晨的是少年雀跃的声音。
虽然已经知道了郑岚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但是鉴于原身对他的所作所为,以及还没给自己带来危害,吴景晨也只能默许郑岚以这种方式继续和他生活在一起。
只希望自己不是故事里的那个蠢农夫吧。吴景晨暗自祈祷。
回忆完,擦了擦汗,吴景晨又把背篓往上抬了抬。木耳他昨天只吃了一小半,确定味道比他曾经吃的人工培育的木耳还要清脆爽口,吴景晨就放了心。今天他只是来镇上把兔子卖掉先买点粮食缓解一下燃眉之急,顺便趁着今天天好把木耳晒干晒掉毒性,等他今天在镇上先考察一下再考虑卖出的事情。
不过即使背篓里就只有只大概只有五斤多的兔子,吴景晨这具已经养了一身懒肉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走一会儿就要歇一歇,十来里的路硬生生走到太阳快到正中间了才到东理镇。
坐在镇门口外边的石头上好好歇了歇,要不是怕再耽搁下去镇上的人家都要回去做饭了,吴景晨是真的不想起身。昨天种地又爬山,本来就肌肉酸痛,今天又走了这么远,吴景晨觉得现在自己的两条腿已经酸软的快要变成软趴趴的面条了。
揉了揉小腿肚,吴景晨忽略了守城的官吏嫌恶的目光,浑不在意地走进镇门。
摸摸鼻子,吴景晨暗自叹息。看来原身祸害的范围还真是广泛,不说刚刚守门的小吏,就从村里经过以及到镇上这一段路,只要是认识他的,无一不对他避之不及,深怕被这个混子给黏上。一边躲,大家还一边在心里感叹,不知道这混子又去祸害谁去了,居然还起了个大早往镇里跑了。
循着记忆,吴景晨来到镇上的集市。这里的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是从附近村落里赶过来的小贩。一般家里的菜、蛋有了结余,或者意外在山上打到了山货,都会在这里摆摊贩卖,赚点小钱补贴一下家用。
甚至还有一些手艺人在这里支了个摊子卖些馍馍豆腐之类的,虽然辛苦但因为薄利多销,生意看起来还算红火。
按了按早就消化一空的肚皮,吴景晨闻着包子摊传来的香气,嘴馋的咽了口口水。
等一会儿兔子卖出去了,自己就买两个肉包子回去和心机鬼一起吃!不,还是买两斤面,买点油回去自己包野菜包子好了。
把兔子摆在面前,看着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吴景晨只能狠心遏制住了奢侈一把的想法。
毕竟这个时代米面肉油对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还是稀罕食物,一般的村民即使从年头忙到年尾也只能用粗粮混个温饱。就这样,一年下来要是还能攒点银钱,做一件新衣服,那就算是好年景了。
吴景晨算了一下,馒头一文钱,一个肉包两文,一斤肉二十文,米十文一斤,面六文一斤,而自己这只兔子就算算六斤,也才一百二十文钱。更别说现在的人都缺油水,愿意来这里买菜的人家都不富裕,更愿意吃肥肉补身体,到时候说不定还要降价,连一百文钱都拿不到。
掰着指头算了半天,吴景晨越算越想叹气。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吴景晨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眼看着人越来越少,都回家去了正心急着,还好一个老大娘挎着菜篮似缓实急地走到了吴景晨的面前。
这兔子怎么卖呀?
吴景晨立时精神起来。二十文一斤。这是我昨天才抓到的兔子,婶子你看多新鲜。
吴景晨提着兔子耳朵给老大娘看,力求把这只兔子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咦,昨天的?现在天这么热,还不知道变没变味儿,这兔子看着就干巴巴的没油水,又一股土腥味,老婆子我买回家还要费老劲儿处理,我看十五文一斤才合算,小后生你可别贪心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那大娘两根手指拨着兔子的毛仔细翻看,十分挑剔,吴景晨却看得心里大定。
就是这种看起来把东西嫌弃到死的人才是最想买的,看来自己能在午饭前把这只兔子卖出去了!
吴景晨挂上长辈最喜欢的正直笑,摇了摇头。大娘,这兔子可是昨天晚上才打到的,我又把它放在井里镇着,今天一大早就赶来,绝对不会坏。再说,您看看这皮子,一点没坏,您要是买回去,冬天还能给孙儿缝一个兔皮帽,多好
吴景晨拿出在公司给甲方爸爸讲方案的口才,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最后险险砍到十九文一斤,连兔带皮算了五斤半,总算是把老太太送走了,走的时候还一直说要不是家里突然有贵客要来可不买吴景晨这没油水的兔子。
数着口袋里刚得来的一百零四文和原身留下的六文钱,吴景晨苦恼,这点钱够干什么呢?
晃晃悠悠在镇上逛了一圈,走走停停,直到申时吴景晨才买了两斤米,两斤面,一斤油以及一点调料准备回家。
镇门口,摸着怀里缩水了一半的铜板,吴景晨看着镇门口停着的两文一趟的牛车,只能狠心别开了眼。
今天,又是没钱的一天。
第十四章 哥儿心海底针
还没有开源成功,吴景晨只能先尽量节流。
捏着两个铜板,吴景晨揉了揉肩膀上僵硬的肌肉。不坐牛车也挺好的,车上都是认识的人,自己巴巴挤上去说不定还要被嘲讽挤兑,还不如走回去,这点钱省下来买一个肉包子不是更香。
走两步歇半天,吴景晨终于磨蹭回家时日头都又快西斜了。不过这次,郑岚并未等在门口。
推开院门,郑岚没在院子里。
先去厨房放下背篓,吴景晨又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见郑岚的人影。
吴景晨皱眉,这人生地不熟的,郑岚会去哪儿了呢?
把东西规整好,又把晾在院子里的一笑簸箩木耳收好,吴景晨搬了把凳子坐在院子里就这夕阳的余温歇了歇脚。
喝了碗水,等腿没那么酸疼了,吴景晨又看了看天色,还是认命地起身把凳子放好准备出去找人。
至少要问问村里人有没有看到郑岚,原身允许他去过的地方就那几个,可别走丢了或是被谁给欺负了才好。
嘎吱推门声在安静的小院里响起。
一回头,吴景晨就看到了推门的人,正是郑岚。
吴景晨松了口气,又把凳子放下。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养伤吗,你跑哪儿去了
听着吴景晨话里满满的不赞成,郑岚用手扇着风笑盈盈道,我的伤不碍事的,二爷爷说过每天按时喝药就好了,没那么娇贵。而且,家里现在这么困难,我一个人在家里闲着也安不下心来。
吴景晨抿唇,那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郑岚透着蜡黄的小脸现在红扑扑的,苍白的唇因为干燥起了皮,这可不是简单的闲不住。
郑岚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轻叹一声,吴景晨帮郑岚卸下背篓,揭开上面盖着的大叶子,下面是一些野菜,吴景晨不认识的草药,以及吴景晨昨天才采过一次的木耳。
我知道你想卖这个赚钱,刚好我要上山摘野菜,看到就顺便摘回来了。
红着脸,郑岚也不扇风了,细白的手指捏着衣角,满是羞怯,还带着一丝想要被表扬的自豪。
山上太危险了,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上山了。至于挣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既然答应了会治好你帮你回家,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木耳可不是山脚的这种小树能长出来的,而且这么多,就算是他自己也要找半天才能采到,不知道郑岚什么时候上的山才能得了这半背篓。
但我已经住在这里了,你也答应把我当做朋友对待,那我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是应该的吗?郑岚仰着脸,眼睛闪亮亮的,像一只羞涩的露出柔软的白肚皮,希望主人能够揉一揉,给予夸赞的小奶狗。
吴景晨挑眉。见识了早上那个不同的郑岚后,吴景晨看到郑岚这样的表情心里下意识出现的不是感动心软,而是见识过社会复杂一面的成年人的戒备之心。
难道,郑岚是怕自己太废物赚不够钱,担心到时候会不给他治病?
想了想,吴景晨觉得这才是合理的解释。不然一个之前一直被娇宠的哥儿现在可以好好养伤了何必再费心劳力的做这种事。
那以后家里的杂事就交给你了,把家里收拾一下就行,不要累到自己。你在这里又人不生地不熟的,还是小心一点为好。随口安抚两句,吴景晨看着乖乖点头的郑岚,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念头浮现。
他从小就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如果郑岚能一直把这张纯白的皮披好,那不仅郑岚能养好伤,自己也能体验一把养弟弟的快乐,岂不一举两得?
吴景晨眯眯眼, 这样,在外面还是说你是我认得干弟弟怎么样?这样我们住在一起才不会说闲话,之前的事也好尽快解释清楚。
郑岚吸了吸鼻子,阿晨,你好像很希望我当你弟弟,你喜欢做哥哥吗?
吴景晨恼羞成怒,谁说的,当哥哥还要白照顾一个讨厌鬼,要不是之前说你是我夫郎的事不好解释,你以为我想白认一个便宜弟弟?!
哦,好吧。郑岚见吴景晨说到讨厌鬼三个字时简直要咬牙切齿,眼里不禁带上笑意。
那就只能委屈你暂时当一段时间的便宜哥哥了。可以吗,阿晨哥哥?少年的尾音悄悄拖长,像是在对吴景晨撒娇一样。
偏偏吴景晨很吃这一套,当时脸上就乐得要维持不住之前的严肃深沉了,只强撑着,行了行了,你都这么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不过我先说好,想当我弟弟一定要听话,不可以和哥哥顶嘴听见了没?
我知道了,我一定听阿晨哥哥的话!听到回答,新上任的狐狸弟弟笑的像个小太阳,又暖又甜。
吴景晨快要不能呼吸了,这么可爱的弟弟,自己之前还怀疑人家不安好心。这纯粹就是一个被人拐骗了的小孩的真实反应嘛!要是小孩儿太单纯,估计早就被原身给祸害了,哪里能轮到自己捡一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弟弟。看,自己这才来了几天,小孩儿就懂得心疼自己愿意帮自己分担家务了。
越想越对,吴景晨看着郑岚的眼神里戒备与冷淡渐渐褪去,重新亮起的是对小可怜弟弟的怜爱。
看孩子瘦的,一定要早点挣钱给他补补。
吴景晨把凳子让出来给郑岚坐,自己又乐颠颠地走进厨房开始收拾郑岚带回来的东西。
院子里,郑岚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好像,先答应做这个人的弟弟拉近关系的计划得到的结果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吴景晨现在浑身是劲,累了两天的酸疼也感觉不到了,忙进忙出的一点也不嫌累,还热情地问郑岚他采回来的药草怎么处理,完全是包办孩子一切的傻家长的样子。
阿晨,这些药草要分类处理,很麻烦的,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也累了一天了,也需要好好休息才是。吴景晨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把另一张凳子搬了出来放在了自己旁边,拍了拍凳子邀请吴景晨坐下来歇歇。
吴景晨不满,都说要认我当哥了,怎么又叫我阿晨,没大没小的。
郑岚抽抽鼻子补充,我不是认你当哥,是在受伤借住你家这段时间假装你是我的干哥哥,你可不要想一直占我这个便宜。
好吧别扭地坐在小板凳上,吴景晨沮丧地垂着头。既然都说了借住的这段时间就是名义上的兄弟关系,那怎么才叫了两声哥哥就不叫了?
因为刚刚我心情好啊。听完吴景晨不留神问出的问题,摸了摸吴景晨的头发,郑岚笑的欢快。
这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吗,难道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就又高兴起来了?真是哥儿心海底针。
等等,这个臭小鬼刚刚是摸了自己的头吗?还有没有作为乖弟弟的自觉了?
当哥不成反被撸的吴景晨表示愤怒。
第十五章 云来居
谁准你摸我头的?吴景晨板着脸。
我忘了嘛。那阿晨哥哥你要摸回来吗?少年嗓音轻轻柔柔的,眼睛扑闪着把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吴景晨手下。
动了动手指,吴景晨按捺住伸手体验一下那柔软触感的冲动,手握成拳抵在唇上佯咳两声,算了,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要是再这样胡闹,小心我把你的头发揉秃。
见吴景晨不伸手,郑岚还有些失落,那好吧,下次阿晨你想摸的时候再和我说哦。
吴景晨这次是真的要咳嗽了,我又不是变态,天天惦记着摸小哥儿的头干嘛。不过,小鬼这个失落的小表情也好可爱好乖!
郑岚嘟哝,是你说的我不听话要揉我头发的,现在又说不是,真是个善变的男人。
吴景晨:感觉好像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不过郑岚自己都这么说了,吴景晨也就不再纠结,干脆地伸手在郑岚的发顶揉了两把。发丝因为营养不良以及受伤的缘故看着有些枯黄,上面还有一些分叉,但摸上去却柔柔滑滑的,像是上好的锦缎,还带着暖意。
吴景晨没忍住又撸了两下,郑岚还配合的在吴景晨掌心蹭了蹭,像吴景晨幼年时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猫,被摸舒服了也是这样撒娇的。
恋恋不舍的地收回手,吴景晨捻了捻还留有温度的指尖,好笑道,怎么感觉这对你来说不像是惩罚,反而是一种奖励?
理了理被揉乱的发丝,郑岚笑的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那等我做了好事,阿晨哥哥可以这样奖励我吗?
吴景晨:不可以!怎么感觉不管怎么选自己好像都要被占便宜的样子,明明自己是男子郑岚是哥儿不是吗
那好吧。不过阿晨你要记得在外面不要这样对其他的女子和哥儿,他们可不像我把你当哥哥看,要是误会了缠上你了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