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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
    距离金陵五十里的江县外,一辆马车被来报的侍卫叫停了。车轮碾过山道上的碎石,晃了晃,骤然闯入的天光让顾荇之醒了过来。
    覃昭的事他不想怠慢。那日从勤政殿出来,部署好中书省的事务后,他便马不停蹄地上了路。
    额角突突跳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了句“何事?”
    外面的人默了片刻,恭敬道:“大人之前遣卑职去江县寻的那个人……有消息了。”
    顾荇之闻言倾身过去,掀开车幔,看见侍卫一脸的凝重。
    “地址上的那户人家确实有一个女儿,”侍卫抱手,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几日前,那家人遭了山匪。老两口被杀,他家的姑娘下落不明,许是被山匪劫走了……”
    气氛空滞了一瞬,片刻后顾荇之命人拿来了马鞭。
    月白色长袍翻飞,他利落地踏上马镫,双腿一夹,将手中鞭子甩得惊响,道了句,“随我去江县衙门问问。”
    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江县。入了城门,沿着主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县衙门外。
    本该是衙门里下职的时辰,面前却是门庭若市的景象。百姓们将这里围得严严实实,伸着脖子张望,不时交头接耳。
    顾荇之全副心思都在覃昭交代的事上,顾不得门口议论的人,只将马鞭交给随侍,而后向侍卫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县衙大门全开。两众衙役跑出来,将围观人群隔开,身穿绿色官服的知县双手拎着袍裾,脸色铁青地小跑着行了出来。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江县这样一个不毛之地当个芝麻小官儿,竟然能让他见到朝廷肱骨,闻名天下的中书侍郎顾大人。
    涂知县颤巍巍地要跪,却被顾荇之抬住了胳膊。
    “听说县里出了山匪?”他问话的语气是一贯的平而淡。
    事关紧急,顾荇之不想跟他打官腔。故而言毕也没有等他回答,兀自领着一群人便往衙门里走去。
    身后的涂知县一怔,更慌了几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慌忙追上来,一面给顾荇之引路,一面解释道:“是有这回事……但好在卑职已经派人寻到了那群流匪的藏身之处,于昨日夜间派人将其剿灭。”
    顾荇之的步子顿住了,回身看他,依旧是淡然的神色。
    涂知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慌忙道:“这伙流匪人不多,官兵去的时候发现了叁具男子尸体。据受害者称匪徒共有四人,除开死者外有一人下落不明。卑职怀疑是匪人因分赃不均而内斗,失踪的贼人杀人后携款潜……”
    “人救出来了吗?”
    “当然,当然。”涂知县应承着,回头示意主簿呈上来一本名册。
    “救出来的女子都在这里做了笔录,已经有大半被家人接走了。”涂知县翻开名册,递给顾荇之过目。
    目光匆匆在眼前的小楷上扫过,一行又一行,直到名册被翻得见了底,顾荇之也没找到自己要寻的人。
    “都在这里了么?”他问,语气里听得出浓浓的失望。
    “回大人,都、都在了……”
    清朗的眉宇沉下来,身为天子近臣,又兼任监察弹劾百官的御史,尽管顾荇之已经竭力控制了情绪,但一身的威仪还是让涂知县心头一悸。
    在场之人无不屏息凝神,不敢言语,气氛霎时有些凝固。
    立在一旁的主簿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向前两步,贴到涂知县耳边提醒了一句。
    涂知县犹豫,最终还是小声道:“倒是还有一个人,卑职方才给忘了。”
    顾荇之的眼光扫过来,静静等着。
    涂知县轻咳两声,嗫嚅道:“被救的女子中,有一人不肯在名册上登记。似乎是惊吓过度,谁跟她说话也不搭理。”
    “人可还在府中?”顾荇之问。
    涂知县点头,“卑职府上下人不多,昨日一时忙不过来,故而遣了自家夫人去照看一二,人如今还在后院。”
    言毕伸手一延,引着顾荇之往后院走去。
    初春二月,正是金陵山头融雪的时节。空气中的冷意被阳光驱散,满园的春色都在斑驳里晃荡。
    绕过回廊一角,顾荇之便远远地看见了那个卷缩在桐花数下的人影。
    一件单薄的素衫拢在身上,清淡的颜色,也不知是风在晃还是她在抖,顾荇之只觉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一缕轻烟,一阵风都能把她吹散了似的。
    旁边坐着个年岁稍大的妇人,端着一碗白粥,正一筹莫展地叹气。
    “不肯吃东西?”他行过去。
    那妇人看见顾荇之,怔了怔。
    一旁的涂知县赶紧提醒到,“顾大人问你话。”
    妇人这才反应过来,将手里的白粥递到顾荇之面前,点头道:“不仅不吃饭,从昨夜折腾到现在,连觉都不睡。府里的下人守了一夜,实在熬不过,这才换了妾来。”
    顾荇之“嗯”了一声,眼神又从白粥移到那蜷缩着的人身上。
    “辛苦夫人,”他温声道了一句,“这里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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