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的时候, 病房内空无一人,南兮几乎是从床上滚下去的,滚到地上然后再扶着床头爬起来, 这间病房被全数拉上了窗帘,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想必, 严炔是想要把这里包裹起来。
他常这样,藏起来,才觉安全。
向前挪了两步,稍稍拨开厚厚的窗帘, 视线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严炔和温晓站在不远屋檐下, 看样子,谈的很是糟糕。
严炔一向过分平淡的那张脸现如今扭曲的甚是难看, 想必,温晓的筹码不会好看到哪里。严炔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 果不其然,他转身毫不犹豫的抬手对着温晓就是一巴掌, 结结实实。
但是很显然, 他依旧输了。温晓的笑在表明,严炔输了, 他输给了温晓, 他寸步难行!
南兮刚换上病服, 原本穿的那件严炔的外套还扔在地上, 缓步走过去, 从兜里掏了半天,皱皱巴巴的几张纸,是她在穆妍那间小房子里唯一做的事情。
重新躺回病床,她等了很久很久, 严炔才来。
看来,平复他自己的心情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从门口到这张病床的距离不过就是几步远,严炔走了很久,看得出来,中间有好几次他想转身。面对接下来的一切让他痛不欲生,南兮看得那么清楚。
等走近了,却是良久的沉默。他低头看着她,她抬头望向他。
南兮问:“这样,像不像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没有回答。
像吗?不像,那时的严炔眼里只有冷漠,高高俯视着她,那时候的严炔没有这么多的不舍得。
“南兮……”轻喃,却始终都开不了口。
“晨之见,早该是了。严炔,娶了她,我们就彼此放过吧,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命。”
很奇怪,说这些话的时候莫名的一点都不难过,其实所谓放手,早就该了。
“你都知道?”严炔僵着身子问。
南兮笑,温晓如此心急,又怎会给南兮一条生路?
脖子已经掐住,不当机立断难道还要再给你喘息之地?这不,连下一个婚礼都给严炔打点好了,进进出出的三三两两护士都在说着这一让人羡慕的婚姻,严氏总裁和一代天后,太过于般配。
严炔闭眼,握紧双拳,微微颤抖,一字一句:“我们离婚吧。”
曾经有个男人连离婚两个字都说的那么温柔,温柔的她想说谢谢。
而她,确实也这么说了。她说:谢谢你,严炔。
严炔想过很多种结果,甩他一巴掌,用最难听的话骂他,甚至诅咒严炔永生不得安宁,这些似乎都比谢谢二字要好很多。
可偏偏,只有这两个字,扎在他的心口,让他动弹不得。
他拿出一张离婚协议放在病床前,深深的看一眼,说:“你还有什么愿望,我都答应你!”
她抬眼,笑:“真的吗?严总。”
严炔不做声,南兮继续道:“我希望严炔离南兮远点,再远点,如果有可能,此生不见更好,你能答应我吗?”
严炔呆呆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没有一刻他觉得自己这般脆弱,脆弱的好像随时会倒下。
三岁的严炔被自己父亲大骂“滚出去”、六岁的严炔失去了母亲唯一的庇护、被全世界指责是个疯小孩的严炔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懦弱。
好久,他看着她好久,仍旧闭口不言。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南兮努力的扯出一抹微笑,吃力的从床头柜里拿出两张纸,伸到严炔眼前:“既然这个你没法答应我,那就答应我另外一件事吧,离婚协议还是用我这份。”
严炔不可置信的看着南兮。
南兮再道:“或许在严炔眼里的南兮从来都是自卑多一些,可再怎么自卑的人也有自己的坚持,就当可怜我,这声再见让我先说。”
严炔低头,一页页翻着离婚说明,跟他那份相差无几,唯一一点,在财产分割上面南兮一分都不要。
他抬头,眼眸深到不见底,似哀伤,似懦弱。
“我遇到你之前本就一无所有,如今得来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故而根本就不属于我,也没有一人一半的说法。”
“你不是一无所有。”严炔颤抖:“理应有你的一部分,而且,你需要钱!”
“就当有吧,不过你要结婚了,我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就当包了一个大红包吧。”
“南兮……”
“你走吧严炔,我不想看见你!”
是不是应该假装,假装说,严炔最终还是抛弃了南兮,在她最需要的时候。
是不是竭力的需要证明,夫妻,也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是不是只有这样,温晓才会消停一些?
严炔手里攥着的那张纸被他捏成了一团,最终还是转身,每一步,拖的好长。
严炔啊严炔,为了南兮,你值得吗?
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把随心所欲当做生活哲理的严炔,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唯唯诺诺?你就应该大声的告诉温晓:南兮是谁啊?我为什么为了她要被你牵着鼻子走?
严炔,究竟是你演技下降了,还是我洞察人的眼光更深了?为什么你连我都骗不过?
使劲拽着那张纸,她哭的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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