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天色仍然黑得很早。暮色初降,平康坊内就已灯火通明了,大大小小的欢馆一改白日里的冷清寂寥,全都忙活热闹起来。
行走在亮如白昼的长街上,随着各家妓馆门帘的开合,不同的脂粉香气萦绕着鼻端。缠绵的小调和着悠扬的丝竹声从两旁朱墙碧瓦的院落里传出,再加上高阁的窗纱时不时透出女子绰约的身影,瞧着着实是勾人心弦。
浸在这种燕舞莺啼的氛围里,人也会不知不觉地沾上点儿慵懒随意的气息。
“告诉她老子娘,人找到了,之前说好的价儿翻倍,少半个子儿,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温喻斜倚着靠垫,安排着到手的肥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算盘珠。
“您这话说得可真是…”
坐在对面捣鼓着茶叶的人,抬起头有些无可奈何:
“知道的呢,说咱们这些人是生意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是匪窝呢!”
这接茬的人姓文名宣,既是温喻的远房表亲,又是她的得力干将,二人共事多年,关系不错,所以说起话来也一向比旁人少几分拘谨。
“明白什么意思就行了,至于跟雇主怎么说,那是你的事儿。”
温喻连着奔走了几日,早就有些倦意,如今事情终于办妥,倒也有了聊天的兴致。
“听说…您老人家昨夜辛苦啊。”
瞧着温喻餍足的神情,文宣促狭的眨着眼,调侃道:“一晚御两女,够猛的啊。”
“好说,累是累点儿,倒也还能吃得消,这总比有些人没事儿就得喝补药好得多,你说是吧?”
听了这话,温喻也不在意,瞥了他一眼,反问的语气真是诚恳的不能再诚恳了。
“姓温的,你不用嘲讽我,谁还能有你缺德了?”
文宣扔下手里的茶则,似是被戳了痛处,颇有些恼。
“老牛吃嫩草不说,一个让你折腾得都是伤,另一个又让你狠敲了一笔。”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呢,你也没给你那新鲜出炉的老丈人打个折,要我说,你这吝啬鬼连嫖资什么的都算进赎金里了吧。”
于是上一句说完之后,他又连着说了几句才觉得解气。
“公事在身,不过是在商言商罢了。瞧把你酸的,这话让你媳妇听见,要怀疑你变心了。”
温喻弯了弯眉眼,貌似好心的提醒道。
“行了,行了,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文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这次接的活儿,你可甭跟她说,省得她知道了又要闹。”
过了片刻他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温喻。
“你那些破事儿,我才懒得提。”
温喻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你到底怎么晓得人被拐卖到那儿去的?”
文宣有些好奇的问她。
“等回去跟你说。”
温喻笑了笑,一语带过。
“哎,说正经的,你不会真把那谁给睡了吧。”
文宣一面将茶叶放入紫砂壶里,一边问道。
“你说呢?”
温喻欣赏着新得的一套甜白瓷茶具,懒得去瞧他。
“嘿嘿,我猜你也不能,毕竟拿着雇主钱,还上人家闺女,这事儿也太不讲究了。”
文宣沏着茶,倒也不忘了八卦。
“不是,那另一个…咳…舒心不?”
文宣将倒好的茶推到她面前。
“舒心啊,这不仅舒心,而且还舒肾呢,怎么着,你也试试?”
袅袅茶烟中,温喻摆弄着茶刀,笑得恣意。
“别介,我不是那么低俗的人,你可别害我。”
文宣抿了口茶,摇了摇头。
翠绿的茶汤色泽清亮,娇嫩的芽叶俏生生的立在其中,显得甜白茶盏愈加剔透,抚着被温度浸润的瓷壁,温喻心下一动,莫名思及到昨夜怀中的温香软玉,那含羞忍泪之态实在是可爱。
啜饮完那盏茶,她绾了绾长发,叮嘱了文宣一句。
“总之,那边儿你仍旧盯紧了,我出去走走,明早儿就回。”
说罢,温喻就披着外衣,从容的朝外间儿走去。
文宣坐在茶几那儿先是一愣,而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不满的冲着温喻的背影嚷嚷道:
“不是,你哄鬼呢?”
“你出去走,能走一晚上?!”
“你是不是最近烤羊腰子吃多了啊!喝个茶都能把你给喝得夜不归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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