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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倏哪里知晓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蓦地,陈倏目光微滞。
    他从入京到现在,只做了一件事……
    陈倏回头看了晋王一眼。
    “想到了?”盛连旭问。
    陈倏摇了摇头,觉得有些荒诞,遂没有再出声。
    ……
    中宫门处,盛明远和陈倏两人相继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外宫门。
    陆冕诚已经先去了西郊马场,盛明远和陈倏二人从宫中乘马车前去,路上大约需要一个时辰。
    马车驶出京郊,盛连旭叹道,“太奶奶说,如今的皇室一股子乌烟瘴气,从上到下都没几个好人,就晋王那小子还算股清流,太奶奶还挺喜欢他的……”
    陈倏没有作声。
    心中想,晋王那幅缺心眼儿的模样,泥石流还差不多……
    盛连旭双手环臂,继续道,“惠妃早前是宫女,在宫中没什么地位。惠妃生下了晋王,母凭子贵,这些年暗地里没少折腾。要不怎么说晋王还算一股清流?这小子这些年竟跟她母妃对着干了,惠妃憋了一肚子气,但他母子二人反而没有碍到旁人的眼,所以到眼下还好好留在宫中。要不我刚才怎么觉得奇怪,他冲着你来做什么?”
    陈倏没有吱声。
    “管他呢。”无关紧要的人,陈倏素来不关心。
    盛连旭轻嗤一声,“也是,不相干的人,你陈长允惯来不会上心的……”
    况且,他这一趟入京,原本就另有目的。
    早前见明问他话的时候他之所以缄口不言,连他们都瞒着,是怕风声走漏。
    连见明和他都信了,旁人才会相信,他入京是为了尚公主……
    他人在京中,天家不会料到万州敢有旁的动作。
    所以从他入京开始,就在釜底抽薪。
    车轮滚滚,扬起道道尘沙。
    临到京郊了,盛连旭撩起帘栊,往外看了看,确认没有旁的马车跟着,盛连旭才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容,“皇室式微,燕韩国中多少双眼睛看着,但谁都没有动静,谁要先戳破这层窗户纸,谁就是出头鸟。旁人都巴不得有人先动手,这样他们既能观望,又有理由借此出兵谋取利益。你万州就算钟灵毓秀,物饶丰富,你推翻了天家,手里剩的也是一幅烂牌,你当真要做这只出头鸟?”
    盛连旭凑近,“还是脑子一热,见缝插针,为了报仇就破釜沉舟?”
    盛连旭说完,又不由环臂。
    陈倏在丰州呆了三年,他知晓陈倏有多恨天家。
    他是怕陈倏为了报仇,将自己和万州都搭进去,得不偿失……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要谋定而后动,也要审时度势,想清楚后果和退路。
    盛连旭看他,“此事非同小可,长允,你没找太奶奶先商量过?”
    陈倏避过他目光,没有应声。
    那就是没有。
    盛连旭叹道,“是不是大哥的缘故?”
    陈倏淡淡看了他一眼。
    盛连旭知晓自己猜对,“大哥找了你,让你别告诉太奶奶?”
    陈倏垂眸,“大哥在边关雄踞,兵马强盛,治军严明。朝中不少官员都投在大哥门下,军中效忠的心腹很多。军心所向,民心所向,也是大势所趋。燕韩如今内忧外患,要明君,也要铁腕,大哥两者皆有。”
    盛连旭叹道,“话虽如此,但眼下局势尚未明朗,这些官员和军中都在观望,都不会跟着大哥一起,只有你……”
    陈倏轻声,“所以我不帮他,还有谁会?”
    盛连旭语塞。
    陈倏道,“大哥有恩于我,我报家仇,他取天下……”
    盛连旭欲言又止。
    话是没错……
    盛连旭沉声道,“太奶奶说我们几个里,你最沉稳,见明最直率,大哥心气最高,而且心思重,你帮他取了天下,天下就能长治久安?”
    陈倏目光没从他身上离开,“还能差过现在?”
    盛连旭无法反驳。
    他们几人自幼就同大哥要好,大哥也一直如兄弟一般照顾他们。
    盛连旭原本是不准备再说的,但还是没忍住,“自古登上帝王位的,几人善待过身后之人?你万州物华天宝,人烟阜盛,就没有一丝让人忌惮之处?”
    陈倏都想已想过,“我对江山社稷没有兴趣,也不会留在朝中,等大局一定,我就离京,同你一道去丰州看太奶奶。”
    盛连旭深吸一口气,“你说的?”
    陈倏笑,“我说的。”
    盛连旭又吐出一口浊气,话锋一转,“那带媳妇儿的事怎么说?”
    陈倏轻“唔”一声,徐徐道,“等这边的事情落定,我先去接她,然后一道去丰州看太奶奶。”
    盛连旭好气好笑,“哄鬼呢!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媳妇儿的影子在哪儿啊?”
    陈倏慢悠悠道,“在去平南的路上。”
    盛连旭:“……”
    ***
    棠钰从宜城出发有十余日了,一路顺利通畅。
    跟着镖局一处,的确要比单独上路平顺太多。
    在凉茶铺子小歇时,镖局有人去饮马,有认看管货物,剩下的都在凉茶铺子里轮番歇脚休息。
    入了四月天,晌午时候日头也开始毒了。
    日头一毒,人便容易困,精力不集中,押镖的人大都会避开这段时间上路。
    凉茶铺子里,棠钰玉簪束发,衣领一丝不苟系好,端坐在方桌处,一面听着刘青峰说着,一面落笔,替他写家书。
    卢家镖局中负责这趟差事的镖头叫刘青峰,约莫二十五六上下,已有十余年押镖经验。
    腰背挺拔,高大结实,话不怎么多,却老成稳重,同行的镖师都很信赖他。
    刘青峰常年在外,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在。
    他怕母亲担心,所以但凡在外押镖,就会每隔几日托人代写家信给母亲保平安。
    这也是押镖路上最让刘青峰头疼的事。
    他一路都要花时间找人代写书信,每至一处,还要换代写人。一换人代写,言辞间分寸感就有微妙不同。
    老人家本就敏感,分寸感一变,就容易让家中的母亲担心。
    还有些时候,刘青峰是寻到的人,但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对方却草草几笔,他回家时听母亲说起,都以为他当时出了意外,吓得不轻。
    这一路有棠钰在,倒是解决了刘青峰的大麻烦。
    棠钰子温和,处事周全有礼,眉目间有书生的清秀模样,又少了不少书生的酸腐气,很好相与。
    棠钰替他写信的时候,会问得清楚详尽,用词也斟酌。
    最后还会念给他听,他觉得好了再寄出去。
    刘青峰感激。
    于棠钰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但这举手之劳,让她一路上得了刘青峰的照顾。
    凉茶铺里,棠钰正好写完家信,念给刘青峰听。
    刘青峰颔首,“很妥。”
    一侧,旁的镖师打趣,“头,你这样每隔几日写信回家也不是办法,应当早日娶个嫂子才是!”
    押镖这个行当其实危险,刘青峰早年是有未婚妻的,后来对方听说他在押镖,两家便闹着解了婚约。
    刘青峰也索性不上心这件事了,一心赴在押镖上,先攒些银子再说,所以婚事也一直耽误了。
    这两年母亲催得紧,但手头的活又不能停。
    原本他也是想等这趟镖结束,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眼下听手下的人这么打趣,刘青峰睨了几人一眼。
    几人边笑边躲。
    又有好事者朝一侧的棠钰道,“棠公子,你有没有姐妹可以说给我们镖头?你也看到了,我们镖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稍微差些,嘻嘻!”
    见刘青峰真要揍人了,几人跑开。
    刘青峰歉意,“这几个口无遮拦的。”
    棠钰笑笑,“无妨。”
    官道上的这类凉茶铺子主要是给来往商旅歇脚的,一般都不小。
    镖局的人并未将凉茶铺子坐满。
    棠钰同刘青峰说话的时候,正好有旁人入内,就在稍远的一桌坐下。
    凉茶铺子的老板上前招呼。
    新来的人见刘青峰等人是镖局的人,没敢多看。
    镖局内也有人盯梢。
    刘青峰没多投目光。
    几人落座,一面喝茶,一面闲谈,“听说了吗?月前晋王在宫中同敬平侯生了冲突,在宫中动了手,被天家罚去行宫思过了,恐怕要等太后寿辰过后,晋王才会回京。”
    棠钰端起茶杯刚至唇边,光是听到这两个名字,指尖都不由抖了抖,茶水溢出了杯中,冷不防浸湿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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