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买了。
等裘亓出来的时候,严晚已经消失不见,只有裴羽卿冷硬笔直的身影伫立在那,她视线微抬,目光放在对面的茶楼三层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裘亓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夫人,你是渴了吗,要不要去那喝口茶。
裴羽卿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浑然不觉的裘亓,叹口气,大人,还是先回去吧,你现在在外面逗留久了,不安全。
裘亓一想,觉得裴羽卿说的有道理,指不定走两步就窜出一个大汉提着刀要杀她。
也是,茶什么时候都可以喝,命可只有一条。
裘亓主动牵起裴羽卿的手往外面走,可一只脚刚踏出门,她就敏锐地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耳朵动了动更仔细的确认了那异响,刚想抬头提醒裴羽卿小心些,腰上就已经圈上一只手臂,随后连带着她整个人都扑到了对方怀里。
跑。头顶落下裴羽卿极低的一声。
裘亓还在担心自己刚才那一下有没有撞到裴羽卿的伤口,对方就已经扯着她的胳膊飞速奔跑起来。
看见裴羽卿严肃的表情,裘亓大概是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她个乌鸦嘴,也是说什么来什么,还真的有人迫不及待要杀她。
身后的箭想雨点一般落下来,街道上的路人尖叫着四处闪躲,裘亓跟着裴羽卿跑了好远的距离,那箭还是同长了眼睛一般对她们紧追不舍。
追踪剂。裴羽卿脱口而出,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阴沉下来。
要制作追踪剂,就必须有当事人的贴身之物,如沾染了气味的里衣,梳子或是体液。
而裘亓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出门过,贴身衣物也都是由严晚亲自处理,丢失的可能性极低。
要说最有可能被人拿去利用的物件也只有那天使者到访,她亲自往他嘴里塞的那块帕子了。
想到这,裴羽卿暗自咬咬牙,反思自己过于轻敌,才忽略了这么大一个的隐藏威胁。
涂了追踪剂的箭不见血不会停下,她们再怎么跑也没用,裴羽卿干脆停下脚步,利落回身抬手,掌心光团蓦然放大,将这条僻静的胡同照得发亮。
一道瘦长的人影从高墙处落下,脚尖轻盈点地,看脸,正是那天见过的使者。
裴羽卿抬眼看他,蓝眸中积压着浓厚的情绪,这使者,那天哭得鼻涕眼泪直流的软弱形象深入人心,没想到竟是隐藏得如此之深的能者。
裴小姐,请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早就调查过你的资料,听闻你最擅水系灵法,而我恰好最擅土系,正好克你。那面熟的使者拍拍手,脸上哪还有初次见面的畏缩胆颤,他挺直腰板,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自信心,有人悬赏一万金要神兽大人的项上人头,不如你我合作轻松将悬赏拿下,事成之后,我与你五五分?
裴羽卿静静站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裘亓担心裴羽卿真的会被策反,忙抬起蓄着湿意的眼睛,揪住她的衣摆轻轻扯了扯,声音如小兽低鸣可怜无助,夫人别丢下我好吗,我害怕。
裴羽卿抓住裘亓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后,看向使者的目光冷冽锐利,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便过来取她人头试试。
使者一晒,你又何必逞强,有那玄冰环在,你连结个光球都如此费劲,又怎么与我对打?你这样的美人,我也不舍得辣手摧花,倒不如你松个口,我们双赢。
裴羽卿无视他口中威逼利诱的话语,少废话,动手。
你真不再想想啊?大美人?使者舔了一下大拇指,盯着裴羽卿的视线有些露骨。
不是,你劝人就劝人,你还占我夫人便宜是几个意思。裘亓忍不下去了,挺着小身板反驳,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我夫人她再美,那也是我夫人,你想都别想,还辣手摧花,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对待起外人,裘亓那伶牙俐齿的功力蹭蹭上涨。
男使者嘿嘿笑了声,骂吧,你也就嘴上功夫强点了。
裘亓心底一沉,底气瞬间没了大半,这么看来,外界不止知道了她性格有变,连她不能控制兽元珠的事都传遍了,怪不得突然悬赏要她脑袋。
使者话音刚落,一道蓝光以难以用眼睛捕捉的速度向他冲去,他反应还算快,堪堪一躲,但还是被划伤了脸颊,伤口处的血液被低温覆盖瞬间凝固,寒气顺着破开的伤口潜入,直接将他右脸冻得僵硬,连开口说话都费力。
嘶啊!使者上一秒还笑嘻嘻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恼怒地冲裴羽卿的方向抬起手,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
裴羽卿沉稳回话,彼此彼此。
这话说得十分气势和底气,连对面的使者出招的时候都迟疑了一下,出招差点拐跑方向,但只有站在裴羽卿身后的裘亓看得到,她那件素白的衣裳已被血洇湿了大半,薄布料贴着她挺直的脊背,圈出纤细的身形,有种让人忍不住心疼的倔强。
使者摆了个手势,口中振振有词,几秒过后,裘亓她们站立的地方升上来好几个土堆和锥刺。
裴羽卿不慌不忙领着裘亓躲过攻击,再从容不迫地抬手挡下空中飞来的箭,反手从袖中飞了数十片刀片过去。
金属划过空气发出咻咻几声,被使者快速躲过,最终撞击在墙壁,发出清脆响亮的碰撞。
呵,有两下子。使者阴测测笑了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亏是战神的女儿。
裴羽卿并没有因为对手的称赞而放松警惕,快速筑起一道水墙阻挡在身前,她偏头小声嘱咐裘亓。
如果等下发生什么意外,你就头也不回地跑。
裘亓满心是裴羽卿后背越渗越多的血迹,着急得不行,又听见她这番明显是要牺牲自己的话语,更难受了。
不行,哪有让夫人替我送死的道理
裘亓话没说完,裴羽卿就照着她怼了一下将人狠狠推开,别废话,你留着也是碍事,倒不如替我去搬救兵。
对面,使者重新凝聚了灵气开始念咒。
裘亓目光在周围找了一圈,随手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抓在手里。
她记得那本《五行灵法》上说过,越是高阶的灵术,咒语越长,换句话说敌方施法的前摇就会很要很久。
土之灵,听我号召使者话没说完,一块石头破空而来直直冲他的脑门砸下,空气混合土腥味,显得那借了裘亓十成气力的石块来势汹汹,可以猜到,这一下要是打中,以人族的血肉之躯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他只得被迫中断念咒,抬手抓住那石块。
什么时候兽神大人也学起这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裘亓踮着脚,借着身高给自己涨气势,不然呢,你要打我,我还乖乖站着等你咒语念完?
脸皮和小命,无论多少次,裘亓都能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后者。
好,你自找的!男使者突然闭上了眼睛,仰天大喝一声,顿时身周被一团黑雾笼罩。
裴裘二人很同步地眯起眼睛,一副等着看他作妖的样子。
很快,裘亓鼻子耸了耸,发现自己对这黑雾里席卷着的血腥和杀气的气味有些熟悉,心中怪异的思绪更添几分。
魔族。裴羽卿目光沉下来,面色变得凝重。
魔族,由修炼禁术走火入魔的兽人和人族组成,其成员的标志是在胸口都有一个五芒星的黑色图腾,象征他们与魔神用寿命交换力量的契约。
魔族的法术野蛮不讲道理,会自动灼烧周围一切事物,不过由于施法过程需要承受的巨大痛苦,一般魔族不会轻易使用。
眼前这位,显然是已经被逼急了。
不要挣扎了,今天注定是她的死期,我可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滚开!别挡着我拿赏金!
她就算是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裴羽卿拦在裘亓身前的手臂依旧没有放下,她眸光一冷,借着对方说话的空隙,抽出腰间的系带,长臂一挥,那柔软的绳条瞬间拧做一股软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他的手。
区区魔族蝼蚁,我见一个杀一个。
这时候的裴羽卿没注意到身后因为她的话,裘亓迅速红了眼眶,并且没骨气地忍不住落下几颗豆大的泪珠。
你先走,去找严管家来。
我不走
听见身后人哽咽的声音,裴羽卿回过头,对上裘亓通红湿润的眸子,明显愣怔一下。
但那句你哭什么还没问出来,裘亓就已经绕过横起的手臂,反身站在裴羽卿面前,并在她有反抗动作之前,伸手狠狠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做挡箭牌。
一记强有力的黑气狠狠地撞上来,被裘亓用脆弱的脊背接下,她闷哼一声,硬是咬着牙没把痛呼喊出来。
裴羽卿低头看着她,一脸掩饰不住的错愕,有种脚底凉气倒拔到脸上的感觉,你在做什么。
裘亓擦掉嘴角的血,仰头冲她笑,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夫人知道的啊,我皮糙肉厚的,最适合做挡箭牌了,不用担心,和挠痒痒一样,一点都不疼
一点都不疼个屁啊!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打打得扭成一团,要不是还抱着裴羽卿支撑身体,早就瘫倒在地成一滩烂泥了。
呵,死到临头还嘴硬!使者双手举过头顶,重新汇聚了一团更大的黑气,看着是要给裘亓最后一击。
裴羽卿手指微动,似要抬手与他对抗,但却被裘亓一把摁住。
别,再用灵法你的身体必然吃不消。裘亓抬眼望着她,眼底有零星的光点,难得用正经的语气同她说话,我可以出事,但你不能。
二人对视,裴羽卿察觉到对方眼中的视死如归,心头微震,向来淡漠的脸上有了几分动容,连开口时的语气都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不许死,你现在还不许死。
裘亓动作不变,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在黑雾席卷视线的前一秒,裴羽卿听见裘亓靠在自己怀中轻笑,有完全无视危机将近的释然,随后那温软清脆的女声伏在她耳边缓缓开了嗓,夫人,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点在意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死到临头还撩人刺激!(放心!不会出事,不会虐,下章放兽态裘妹给你们ruar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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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做英雄救美的那个英雄,自我感觉真的会很酷,但裘亓表示,这份酷炫拉风的背后,是她无法承受的剧痛。
如意坊门口的刺杀事件,并非是在她舍身挡招那一瞬间结束的。
魔族发招的黑雾,引起了在其他摊位采购的严晚的注意,她当下抛开手里的大袋小袋,冲向裘亓二人所在的方向。
一声大喝,下半身膨胀开来,严晚化作半人半兽的形态,提着羊蹄子优雅淡定的在地面上拉开攻击姿势,似乎并不怎么把眼前的小喽喽放在眼底。
毕竟是曾经的兽神热门人选,招式猛进干脆,没有繁琐的施法前摇,反应过来的时候,严晚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面跃起飞至魔族使者的上方,随着从半空落下蓄力满满的一记,化作兽形的羊腿肌肉结扎光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敬畏,这一脚下去,那魔族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踹得灰飞烟灭。
严晚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比裘亓跟着教练学的三脚猫功夫给人感觉震撼多了。
抱歉大人,来迟了,您没事吧。严晚走过来蹲下,却先伸手扶住了血流不止的裴羽卿。
一个曾经精灵族战神之女,一个盛名在外的当今兽神,偌不是重重枷锁在身,怎么会被个小魔族单挑成这幅惨样。
严晚摇摇头叹了口气,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人抹上,成什么样子。
大量使用灵术,让裴羽卿身后的伤口裂开一个大口子,嵌在身体里玄冰环源源不断地吸着她身体里仅有的热度与灵气,但即便嘴唇已经失血到透明,她还是没有松开圈着裘亓的手。
严管家,看看她。
严晚应声,用手挑开裘亓破开的衣裳草草看了两眼,视线触及那闪着金光的软猬甲,她开口说,无碍,就是浪费了一件百金的软猬甲,着实可惜。
到底是财奴,第一反应最关心的还是那软猬甲。
若不是裘亓已经陷入昏迷,必定不敢放过这个机会跳起来一顿耍可怜卖惨,可惜严晚说话一向实事求是,见她比起裘亓的安危更可惜那甲的态度,裴羽卿知道,自己确实是多虑了。
那便好,回去吧。
是,裴大人。严晚扶起裴羽卿,再一把揪起裘亓的衣领甩到后背上,越开脚步在墙头跳了几下,路过刚才的店铺时,还没忘记把落在地上的东西提起来带回家。
满分管家,你值得拥有。
裴羽卿回去之后,就被严晚安置在泡满钴铑圣水的浴桶里恢复气力,反正这水有冤大头买单,她倒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
院子里的姐妹先挨个去探望裴羽卿,一轮毫无意义的嘘寒问暖之后,被主人冷声喝出去。
饶是谁在泡浴的时候被一群人围着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这群爱热闹的人闹哄哄地被轰出来,一转头,又齐齐向裘亓的寝宫走去。
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看热闹和笑话的啊。
裘亓在外面被刺杀过的次数,院里的人拿头发丝都数不清,但被揍到打回兽形这么惨还是第一次。
听严管家汇报的时候,十个人里九个在狂笑,还有一个殷慈是面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