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旁边那躺椅上卧着一位穿墨绿长裙的女子,名叫萧楚儿,她舞着扇子,细长的眼斜斜瞟了祖绵绵一眼,眉尾上扬媚态油然而生,就知道睡,都胖成什么样了。
蓝棠扑腾着翅膀飞起来,脚丫子踩在萧楚儿的肩头,不可以说绵绵坏话。
啧。萧楚儿右手轻撑在脸侧,抬起手,有些烦躁地对小肥雀晃了晃,肥鸟快走开,当心我扒光你的毛。
蓝棠蹦起来狠狠在她手背上啄了一下,才气呼呼往殷慈脑袋上飞。
林予锦,东西带了吗?裴羽卿不在,殷慈坐在主位,她没有这么好的雅兴去赏那些花花草草,今天来主要就为了林予锦手里的那罐东西。
带了的。叫林予锦的兽人就是传说中的人鱼,水中王者,歌声美妙貌若西施,瘦削的身形叫人类男子看上一眼就只想抱在怀里好好疼惜呵护,外貌十分有迷惑性。
她从怀中掏出被捂热的白瓷小瓶,在这呢。
殷慈伸手接过,又朝她递过去一瓶金疮药,多谢,这药你拿去用,伤口能好快些。
二人将手上的东西交换,殷慈打开瓷瓶的封盖,低头嗅了嗅,人鱼血的气味果然同其他兽类不同,没有腥味反而泛着淡淡的甜,除此之外,它还能够延年益寿增强体质,人间甚至有专门的猎鱼队在捕杀人鱼,且赏金极高。
而裘亓会养这么一只在院里,无非就是为了扩充自己的粮库。
殷慈其实也是替人办事,昨夜裴羽卿受了些伤,特意托她来向林予锦借这血,因为这东西除了人间传的那些神奇之处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它的治疗功效极其显著,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伤口愈合,这对于饱受寒毒侵扰的裴羽卿来说,简直是救命的良药。
只要它在,至少能在拆环过程中保住一条命。
林予锦摇摇头,弱弱一笑,是我欠裴姐姐的,原本昨晚该去侍寝的会是我,如果不是她主动揽下,现在的我可能已经
在场的人目光皆是一暗,不论她们将自己伪装得多开心,都不能改变所有人脑袋上顶着个定时炸/弹的事实。
侍寝侍寝,在别人那最多得个以色侍人的说法,可在这院子,那就是以命换命。
除了裴羽卿,过去没有一人是活着从那座寝宫出来的,所以关于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众人不敢问,也不忍心问,生怕一个不小心踩到雷点上,不止伤了裴羽卿的自尊心还会让她回忆起不好的东西。
唉,你不用想着欠不欠的事情,裴姐姐的愿望就是希望咱这院子里的人,能多活一个是一个。祖绵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她鼻子耸了耸敏锐捕捉空气中那丝香甜的气味,人鱼血原来闻着是这样的啊,好像糖霜的味道。
口子划哪儿了。萧楚儿下巴对着林予锦的方向抬了抬,你这血隔着老远就能闻见味,有药就快上,免得等会儿把人招惹来了。
说的是怕招惹谁,在座的都清楚。
林予锦被提醒了一下,脸色有片刻的苍白,随后慌忙打开殷慈给的药罐,解开手腕的绷带挖起一块抹在伤口上。
嗨,美人们。说曹操曹操到,一道颇有活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美,美人?喝水的祖绵绵呛了一口,原本想回头看看是哪个骚包说话这么不着调,结果头一转过来,表情瞬间僵硬了。
这魔头今怎么起这么早?还有闲情雅致来逛小花园?
察觉不对劲的林予锦抬起头,发现身后挂着微笑伫立在那的裘亓时,脸都吓青了。
裘亓想要帮裴羽卿解开玄冰环,但最重要的钥匙放在书房,而原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出过那里,钥匙一直都放在管家那保管,她现在到处乱晃,就是在找人。
可谁知道这管家神出鬼没的,她快把这院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见人,正好远远看见这亭子里有人坐着,便想着来问问好了。
结果刚打完招呼,就被中间穿浅蓝色衣裙的美人用一种惊恐万分的眼神看着,原本裘亓还在回味自己刚才的表情是不是不够友善吓到人家了,但很快她知道了原因。
目光瞄到那蓝衣女子手腕上还没来得及凝固的伤口,裘亓眼皮猛地一跳,那股难以抑制的力量再次涌了出来。
令人惧怕的从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身体里随时可能失控的兽元珠。
林予锦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嘴唇完全失去血色她整个人看着如同薄纸,仿佛风一吹就倒。
毫不夸张地说,林予锦感觉裘亓现在看她的目光,就像豺狼盯上肥肉,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可她一条人鱼,在陆地上武力值还比不上个会灵术的人类,到时候肯定毫无反手的可能性。
原本还懒洋洋躺在椅子上的两人立刻站起来,伸出手,一左一右将林予锦护住,紧张的气氛中,殷慈也抽出腰间的匕首,眼中带上准备战斗的决然。
大人。就在裘亓拼命抵抗体内兽元珠的时候,身后一抹沉着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轻微抚平她的燥意。
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裴羽卿快步上前,将身子挡在双方中间阻隔裘亓的视线。
裘亓余光瞟到她额头上的细汗,猜到对方是硬撑着赶来的,不然此时的她应该正躺在床上休息。
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赏花?裴羽卿难得递给裘亓一个笑脸,想要尽快转移她的注意。
裘亓胸腔起伏,大口地喘着气,现在的她没心思回答问题,视线里,裴羽卿那张漂亮的脸蛋已经被扭曲成模糊不清的样子,而她鼻尖所闻到的熟悉清香气味,是狂烈躁动中唯一的抚慰。
夫人。裘亓伸手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头深深埋进她的怀里,用力呼吸着,浑身都在克制地颤抖,我,我忍不住怎么办
嗯,我知道,大人。裴羽卿点头,伸手轻拍她的后背,语气像是哄小孩一般有耐心。
柔和的声音贴在耳侧,裘亓神经缓缓放松下来,身后有节奏的拍打,也让她十分地有安全感,可就在这关头,后脖颈处突然降临一记闷痛。
夫人呃!
在场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只见裘亓同被抽了脊柱的人偶,软软地顺着裴羽卿的身体滑落到地上。
裴羽卿收回刚才砍在裘亓脖后的手,面色一如往常的镇定。
绵绵,过来抬人。
啊?资深苦力祖绵绵愣了一下,立刻点点头,挽起袖子,走过去轻轻松松单手提起裘亓的衣领子。
拎好了祖绵绵把人和麻袋似的甩到背上扛着,表情有点兴奋,姐,咱去哪儿抛尸?
裴羽卿淡淡扫她一眼,人还没死,先带回寝宫。
裘亓这身体确实抗揍,裴羽卿那下,寻常人至少得卧床休息五六天,结果她晕半个时辰就醒了。
睁开眼,她先是望着顶上的帐篷发了会儿呆,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被媳妇儿揍晕了。
大人,你醒了。罪魁祸首端庄地立在床侧,裘亓受累转动还有些酸胀的脖颈去看人。
很好,看表情,就知道她媳妇儿没有半点反省的意向。
还是那么有个性,她喜欢!
好痛,要夫人吹吹才能好。裘亓冲裴羽卿的方向伸出胳膊。
裴羽卿偏过头,笑容毫无破绽,大人,你刚才说什么?我听得不太清楚。
裘亓嘴巴动了动,眼眶一湿,眼看就又要演上了,裴羽卿却往边上让了让,迅速转移话题,听说大人找严管家找了一上午,我便自作主张,替你把人叫来了。
哦,对,我是找她来着。裘亓费力地用手臂支起上半身。
裴羽卿见状,立刻上前,往裘亓身子后面放了个枕头让她能够坐起来。
还是夫人贴心。裘亓冒着星星眼看她。
裴羽卿嘴角一扯,敷衍又公式化,应该的。
大人,有何吩咐?管家严晚欠欠身子,算是和裘亓打过招呼。
管家外表看上去是个弱不禁风的瘦弱老妇人,但原身的记忆却告诉裘亓,这货才会这后宫里隐藏的最强者。
每一届的兽神都是通过公开的比武大会选出来的,严晚就是竞争过上上届兽神资格的老前辈,虽然最终惜败,但也没人敢小瞧她第二名的实力。
如果你要问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愿意给原身当管家?
当然是因为她爱钱。
只要钱出够,严晚甚至能下海当妈妈桑,事实证明她丰富的过往履历里也确实有这一条。
就是找你问问,我那书房钥匙在哪。裘亓清清嗓子。
这点小事,您差下人来问我就好了。严晚说。
裘亓:我难道没问过吗?找了十来个人问,个个说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是不是故意整我玩呢!
但面上,她还是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哈哈哈哈,人家就是有点笨笨的嘛。
严晚这种千年老妖,饶是原身,也不敢和她随便硬碰硬,所以裘亓再怎么样也不敢给人脸色看啊。
裘亓这声矫揉做作的人家一喊出来,在场两人表情皆是一僵,眼中有一股吃了x但又不好吐出来的憋屈。
您稍等。严晚到底还是专业的,很快修正心态,摆出一副对裘亓毕恭毕敬的模样。
她从腰间掏出一个能给牛当项圈的大铁环,上面密密麻麻串满了钥匙,目测重量能有十来斤,但严晚却面色稳定拿一根食指就轻巧地拎住了。
这把就是书房的钥匙,您拿好。她拿出其中一把,双手给裘亓递上 。
谢谢。裘亓拿过钥匙,习惯性摸到腰上,摸空了才想起来这衣服没口袋,旁边的裴羽卿见状,伸出手接过来,大人,我来拿着吧。
好,麻烦夫人。裘亓没防着她,原本这钥匙就是替她要的。
交了钥匙,严晚还不准备走,而是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卷轴开始念。
今早人族那边来了贡品。
之所以人族会给兽人族送来贡品,是因为双方一千年前签的和平协议,兽人武力强悍,但头脑能力一般,对于耕织劳作一概不通,所以他们的吃食穿度都来自擅于买卖社交的人族,而人族则瞧上了兽人族脚下这块肥沃的土地,用物品来换取开采权利,以及自身种族的平安。
在这份协议中尤其划重点的一条,兽人不允许随意伤害人族,如有违令者,由兽人族首领进行斩杀或任由人族处置。
这一条理在创立初期,其实没多少兽人在意,只不过在人族参透了五行灵术,有了与兽人对抗的能力之后,它有了真正的威慑力。
奥,那清点之后放仓库吧。裘亓现在满脑子是怎么解玄冰环的事,对于严晚的话其实没怎么注意听。
大人。严晚加重语气喊裘亓,等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后,才不急不慌地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人族这次送来的贡品依旧有问题,我清点过了,虽然数量没少,却有接近三分之二的布匹珠宝都是以次充好的残次品,甚至连水果粮食都有一半是不新鲜的。
裘亓撑着下巴,暂时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贡品的事上来。
照严晚的意思,贡品缺斤少两的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回忆了一下原身过去做法。
无例外都是听完严晚的汇报一顿暴怒,然后让人把送贡品的使者找来一顿暴打,再让人提着使者的头颅回去示威。
这种做法一开始是有效的,但也同上面说的,人族的灵术在近几百年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拥有自保能力的人越来越多,武力值上来了人也有底气了,特别是他们那最新上任的圣女,听说是难得的天才,一人参透了五种灵术,在人族心中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贡品是从三年前开始出问题,而这圣女也是三年前刚刚上任,裘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行吧。裘亓叹口气,冲严晚招招手,他们那使者还没走远吧,把他喊进来一下。
严晚没有立即动作,大人,事到如今,杀鸡儆猴这一招怕是作用不大。
谁要杀鸡儆猴了。裘亓知道,她估计以为自己又要砍使者的头来示威,于是解释,我现在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稀罕做,我喊他来就是单纯谈谈话,你放心吧。
严晚抬起头,眼神却是往裴羽卿那递去。
裴羽卿接收到她眼中的疑惑,对她轻轻点头,大人说是,那便不会有问题。
好,我这就去请使者来。严晚弓着身子,后退出门去。
裘亓挽起袖子,夫人,有纸笔吗,我写封信。
有的,大人,我这就去书房取。裴羽卿动作很快,拿着钥匙去取了几份纸回来,把东西摆到桌上,自觉地开始磨墨。
裘亓努力回忆了一下上学时书法课老师教的握笔姿势,提着那软趴趴的毛笔在纸上落笔,字虽然丑了点,但她觉得能看懂就行。
裴羽卿默默低头磨着墨石,暗地里却没停止过不断往裘亓身上飘的目光。
原身大字不识一个,平日最厌烦的就是看书读字,所以院子里所有书面工作都是管家在做,连账本都不例外,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写起字来如此熟练顺滑?若真是失忆,也不可能凭空多出一项技能,这不和常理。
联想这两日的裘亓种种不同往日的表现,裴羽卿觉得,比起失忆,倒说这身子里换了个灵魂更为恰当。
裘亓没注意落在头顶的观察目光,她皱着眉头认真写完自己想传递的话,结束之后她觉得书面上的语气好像过于严肃了些,于是想想,又在加上一个龇着牙齿的笑脸。
画完,她举起纸放到面前欣赏起来,别的不说,这画的可比刚写的那几个字好看多了,寥寥几笔就画出了她本人的俏皮可爱加生动活泼。
果然还是做老本行顺手啊,裘亓转转笔,觉得有些手痒,她这样擅长xx禁的画手,一天不练人体都难受,啧。
大人,这脏了。裴羽卿走过来,提着裘亓的右手翻过来,她细白的手腕内侧,全是刚才粗心沾上的黑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