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镜净盯着眼前这个枯朽一般的老人,他看起来就如之前遇到的时候是一样的,青色的长袍,花白的头发用木簪简单地挽着,风吹动间仙气飘飘,得道高人一般。
他身上沾染着尤长生的气息,因此得以在现在的情况下生存。
已经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彭小春猛然抬头,她盯着从假山后亭子中出来的玄卜,面上露出面如死灰的表情。
玄卜好像感觉到了彭小春的视线,看向那里,清明睿智的眼睛中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
白镜净的手在这一晃神之间顺着玄卜的拐杖蛇一般缠绕而上,直袭对方的手腕,十指作爪就要撕咬上去。
玄卜反应迅速,顺势回绕,手中招架回访,丝毫没有老年的架势,十分灵活。
但是他毕竟并非一个擅长体力的人,尽管一手四两拨千斤用得巧妙,对上白镜净还是有几分劣势。
“白姑娘,你本身也是一个天纵奇才,又为何要做这样的事!”玄卜用拐杖抵挡着白镜净的攻击,但是仍旧守在尤长生的深浅,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不如问问尤长生为什么。”白镜净冷声道。
“我只是帮助尤长生做拯救世界的事情罢了!你们才是执迷不悟!”玄卜被白镜净猛然拍了一下胸口,往后退了两步,发出咳嗽。
他尽管灵力深厚,但是独精占卜占星,身体依旧是一个老年人,各项机能比之年轻人是可望不可及。
“你说这话,对得起彭小春和死去的彭小刚吗?”白镜净收手,单手背在身后,没有反驳玄卜的话,而是问出了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联系的问题。
她从来不是一个擅长打感情牌的人,但是当她看到趴在地上的彭小春终于憋不住而泪流满面,尽管在威压之下连剧烈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但是毫无疑问彭小春的内心已经被击溃了。
哥哥的去世,亲眼看到自己最信任的长辈真的彻底叛变,这一切打击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彭小春甚至没有出声,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却依旧倔强地不愿意低下自己的头,一直充满骄傲与热情的眼睛被泪水浇熄灭,泪眼朦胧地盯着玄卜。
牙关咬紧,手指陷在泥土中。
“小刚……死了?”玄卜眉头皱起,震惊地看向白镜净。
“师叔……你到底要干什么?”彭小春的声音磕磕绊绊地传来,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嘶哑。
“哥哥死了,被他害死的,被你害死的!!”
玄卜往后退了两步,胸口剧烈起伏,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能,他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尤长生是要替代这个迷茫的时代,他是要开创新世界,铲除邪恶,不可能会杀彭小刚!”
白镜净不知道玄卜受到了尤长生什么样的蛊惑,但看来他是将尤长生作为一种正义的化身了。
说来也正常,他天赋极高,与天道的灵性很强,但有时候知道,通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对于一个不过七十多岁的人类来说,知道一星半点对于整个天道来说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整个人类对于天道的奥秘来说太过于浅薄,就算是天才,也很容易在磅礴的数据中迷失自己。
如果再被有心之人蛊惑,发生这种事情并不意外。
况且……尤长生本就已经具有一些天道的特质,玄卜对于他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孩子,欺骗易如反掌。
但此时他看起来情绪显然受到了震荡,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无论是将无辜的人镇压在商场,亦或是将刘月的灵魂作阴婚,这些事对于玄卜来说不过是走向新世界的一种手段。
但是当事情到了自己的亲人的时候,玄卜还是难以自制地受到了一种自我怀疑的波动。
真是……自私啊。
白镜净脚尖轻挑,彭小春碎裂掉的刀刃一段被挑起,蝴蝶一般被接到手指间,白镜净毫不犹豫地中指用力弹出,那一片刀片旋转着飞出,径直朝玄卜的手腕飞去。
玄卜下意识用拐杖阻挡,竟然直接被削去了半截木头,下一秒白镜净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眼前,没有任何尊老爱幼的意思,手朝玄卜的脖颈砍去。
“尤长生!”玄卜却并没有和白镜净纠缠,回身向后撤退避让而过,怒目瞪向尤长生。
尤长生此刻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带着令人畏惧的气息,他的身体已经被一层层包裹,看不到原本的样子,只有带着淡淡金光的黑雾萦绕,在他与天并齐的灵魂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骇人。
“说好的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正道吗!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家人!”玄卜朝尤长生怒斥,他的信仰产生了一些挪移。
“正道?”灵魂发出一声疑问,缓缓低头看向玄卜,带着一些轻蔑的语调。
“我就是正道。”
“我给予你通天道的灵感,给予你无边的灵力,给予你与世界沟通的渠道,我便为正道。”
玄卜哑口无言,但是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理智与感性在他的脑中进行激烈的斗争,可是现在显然并不是一个能够留给他思考的时间,现在是在生死存亡的一刻。
白镜净手中拈一枚剑片,已经袭身而上,尽管她的身影在这个灵魂的对比之下如螳臂当车,但她依旧如飞蛾扑火一般毫无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