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位很高尚的同志。”
对面久经沙场的老同志闻言也沉默了。徐敬棠听着他的话,眼前却是陈涌星望向他时那熟悉的满是欲望野性的眼神。很早之前,徐敬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故意坏心眼地想要拉她下水,不肯承认她的高尚;后来徐敬棠只是觉得普通的女同学陈涌星就很好,连她身上的臭毛病坏脾气也一并很好,所以并不期待她的高尚。
可直到从旁人的口中听到这句话之后,徐敬棠才终于像是琴断弦绷一般思想溃堤,只见一直低着头的男人忽然呜咽了一下,泪水就如此倾泻而下。
她实在是很高尚的人啊。
他怎么可以承受失去她。
屋内寂静,窗外一墙之隔就是喧嚷嘈杂的街道,商贩们的声音熙熙攘攘沸反盈天,没有人听得到有个男人曾发出过破碎无助的呜咽。
“......去江西寻找我们的队伍吧,你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地下工作了。”
离别时,络腮胡拍了拍徐敬棠的肩膀,“火山同志,保重身体,一帆风顺是不能磨炼人的,待到中华腾飞世界时,相信分离的人会再相聚。”
来不及等到徐敬棠回答,小舟已然离岸。
公元一九四五年四月一日,美军登陆冲绳岛。
公元一九四五年五月九日,德国正式签署无条件投降书。
五月十八日,收复福州。
五月二十七日,收复南宁。
六月十八日,收复温州。
九月九日,日军派遣冈村宁次签署投降书。国/民/政/府宣布由汤恩伯率第三方面军接收沪宁地区。
九月十二日,沪市正式光复。
自淞沪会战战败至今,一纸投降状呈上,八年屈辱已过,四万万中华青年的鲜血还得一个“值得”。
光复消息一经传入沪市,经炮火多年折磨的古旧城市似乎一下从灰色被刷上了彩漆,被重新注入了新鲜的生命力。待到双十节,沪市各处街道巷口皆是挂起了半人高的大旗,任其在沪市初秋的风中飘荡。庆典于跑马厅举行,当天电车停运,五百余个团体组成的大游/行喊着口号穿梭在沪市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沿途所经之处万人空巷,无数人精神饱满,摇旗呐喊,气氛是前所未有之热烈。
人群里一身着黑色即膝大衣的男人裹挟在人潮里,随着沸腾的人/流向前走着。
这个人看起来跟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且不说此刻沪市气温还未降低他已穿上了一件朱红毛衣,他还习惯性地低着头走路,看起来还不太适应光复后的生活,有时候低着头走了一段后才想起来抬头,才顿觉自己其实可以享受阳光。
□□的队伍中,一辆载满了士兵的卡车路过,人群里响起欢呼,鲜花水果像是落叶似的飘进将士们的手中车内。
人群像是闻到蜜味的蚁群,追随着卡车向前跑去。
然而徐敬棠却站定,任由肩膀本人撞来撞去,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人群的某处,像是一尊石像。
只见前方人群中有一盘发女子站在人群中,怀中抱一垂髫女童。
她留了长发,瘦了很多,可是和他曾经想象中的模样分毫不差。混乱的人潮弄乱了她精心收拾好的发髻,发丝垂在她的脸侧,反而更添柔情。
那女人身着一件半旧的天青色旗袍,看得出主人很爱惜,艰苦的生活和生活都没在这件袍子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她穿上它,让徐敬棠误以为时光倒转,他们回到了沪市灯红酒绿的生日会上。会上众人各怀鬼胎尔虞我诈,稍有不慎便会跌入地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而他却忙着为她吃醋疯狂,神魂颠倒。
人群又是一阵欢呼。
她扭过头来看到了他,似乎也是愣了一下,然而笑意却先理智一步爬上了嘴角。
徐敬棠,这次换我来等你了。
陈涌星实在是个有魔力的女人,徐敬棠真的很想发问——多年时光呼啸而过,可为什么她一笑起来,还是像个刚刚放学的女学生。
她的目光含水带笑,神情坦然,望向他的时候好像他只是去街角买了杯咖啡。
徐敬棠捏了捏鼻子,像是不相信似的低下头来,又抬起头确定那人仍在离自己不到五步的距离之处,这才放声大笑了起来。
她张开嘴巴说了什么,然而人潮涌动,像是哑剧。
可是徐敬棠却听到了。
她说,
“你来得刚刚好。”
好像他们才刚刚分开了半分钟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给大家发红包!看到这里的实在是真爱了,小江给您磕(bu)头(shi)。
第144章 【番外】徐团长和陈老
陈晓蟾又惹事了。
苏老师上门的时候, 陈涌星刚刚下班。
她前脚把牙牙学语的徐晓曦从育民幼儿园里接出来,后脚就看到带着圆眼镜梳着麻花辫的苏老师一脸愁容地揪着满身是泥的陈晓蟾进来了。
陈涌星正忙得焦头烂额,看了看脚边的徐晓曦, 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刚到大人膝盖的徐晓曦乖巧地跟苏老师问好之后, 又扭头对妈妈道,“妈妈, 我去隔壁找小禹哥哥玩了。他应该也放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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