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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拉出来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酒店包房里已经烟雾缭绕起来。
在席将近十个男人,个个手上夹着一根烟。
就连坐在正中央主位的那个季先生,手指间也夹着一枚雪茄。
黎樱被呛得轻轻咳了几下,偏偏她的位置又被安排在紧挨着季先生的左手边,那枚点燃的雪茄就在她鼻子底下晃。
她觉得在这种场合咳出声来,是非常不礼貌的。
所以她一直憋着,憋得泪花都沁出来了,实在忍不住了,才小声轻咳两下。
季明琛一直没有说话,酒席上,全是他的秘书和另一位特助在应酬。
他就那样靠着椅背,时不时瞥一眼左手边的小姑娘。
她手里攥着酒店发的湿毛巾,时不时用毛巾擦拭一下口鼻,借机用毛巾掩着咳嗽几下。
她忍得认真,咳起来的时候,纤薄的肩头微微拱起发颤,眼角沁着一点晶莹的泪花。
来回几次,她嘴上的口红都被湿毛巾蹭掉不少,露出少女嘴唇粉粉软软、花瓣一样的颜色。
一桌子人熙熙攘攘,忙于应酬,没有人注意到小姑娘的不适。
突然,坐在首位的男人轻轻嗤笑了一下。
黎樱先听见了那声嗤笑,不由抬头望他。
紧接着,这声嗤笑带来的连锁反应,像是水纹一样,听见的人一个接一个,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看向宴席首座的大佬。
这些人都以为大佬可能要说什么了,就连他身边的秘书都做好了倾听的姿势。
在场所有目光的注视下,男人缓缓把左手边半截雪茄摁进烟灰缸里。
然后抬手,把身后的窗户推开。
新鲜空气接连不断涌进来。
在座的也都是人精,马上打着哈哈继续聊了起来。
但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们也一个个陆陆续续,把手里的烟都掐灭了。
黎樱感动得都要哭了,她不知道大佬是不是看见了她忍着烟味的窘迫,但这个举动毫无疑问是救她于水火。
清新的空气太珍贵了!
她默默地挪蹭她的椅子,往大佬身后打开的窗子边挪了一点,又挪了一点。
就在她不动声色,想要多呼吸些新鲜空气的时候,先前把她叫出去的那个林总突然叫她:
“哎小黎,来,你代表咱们,给季先生敬个酒!”
“好好好,黎小姐还是大学生呢,正好你也懂外语。”
几个中年男人跟着附和,眼神都往黎樱身上瞟。
黎樱本来是想以茶代酒的,但放眼往桌上一瞟,竟然连瓶啤酒都没有。
她不好推却,只好往自己杯子里倒了浅浅一点红酒,大大方方站起来,面朝身边的男人:
“祝季先生生意兴隆,事事如意,敬您。”
她举杯,浅浅抿下了那点红酒。
男人也举起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酒杯,朝她微微举了举,也仰脖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中,他双眼却始终盯着面前的少女,探究的意味赤·裸裸毫不掩饰。
在座的几乎都懂那个眼神,马上又有人起哄:
“要不让黎小姐给咱们唱首歌,活跃活跃气氛!”
“对对,大学里不是都有文艺表演吗,今天也让黎小姐给咱们唱一个!”
附和的,是坐在黎樱另一侧的一个电视台老总,挺着啤酒肚一脸油腻,一边附和,还一边瞅着黎樱上下打量。
只要有一个人附和,满屋子的中年男人都跟着醉醺醺起哄,“唱一个、唱一个”此起彼伏。
就连坐在首位的、刚刚主动灭了烟的那位季先生,也往后一仰瞥着她,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也是。
说不定人家刚才灭烟只是凑巧,是人家自己觉得呛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这位平时交流可是需要翻译的。
说不定,人家恐怕都不知道这帮人正在起哄什么。
她刚才望过去的时候,是在期待什么?
黎樱不知道该怎么推辞,但也不想唱歌给这些人听。
敬酒多少还能算作是正常的酒席礼仪,但唱歌……拿她取乐的意味就太浓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唱歌。”
黎樱抱歉地抿了抿唇,刚要坐下,臀下却忽然传来一个清晰的、手掌形状的触感——
“……!”
她忍住了才没有惊叫,双手连忙把裙摆扯下去,转身瞪那个啤酒肚男人。
他正讪笑着收回手,“没事没事,小年轻不懂事,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
黎樱瞪着这个人,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她今天穿着职业套装,灰色的包臀窄裙,双腿裹在一双规规矩矩的黑色丝袜里。
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刚才那清晰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黎樱想骂人的,真的很想骂人的。
可她一张口,话还没说出来,胸腔里强烈堆积的愤怒,全都化成了一声带着气声的哽咽。
“你——”
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周围一群男人等着看她笑话,黎樱气得发抖,在这个房间继续多待一秒都难受。
她也顾不上工钱怎么结,咬着唇,扭头就往房间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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