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嗤笑不言。
他也不费工夫更换衣裳,径自上前拽着被子从下面拿出攒盒,明知故问笑道:“这是什么东西,嗯?”
“这东西味道刺激,当初你知道让我少吃防着影响伤口愈合,轮到你自己身上倒是不知了?”
“我就吃了嘛。”被抓到现形的秋斓干脆扁扁嘴开始耍赖,“大不了好慢些又能怎么样?”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吃这个,我天天做梦都梦见,见它比你还亲。”
沈昭本端着攒盒伸去了一旁的桌边想要放置,听得这话忽又回过头来。
秋斓看着他那几根白皙修长的手指眼见得有些要微微弓起冲着她脑门而来的态势,忙不迭捂住脑门往被子里躲:“我……我……肚子疼。”
“你说好不再欺负我的。”
“还知道害怕?”言语间,沈昭却只用手掌轻抚上秋斓的鬓发,伏在秋斓耳边轻声哂笑,“解解馋也罢,不准多吃。”
“毕竟我等不及,所以自私地想你早点好起来,听到了吗?”
秋斓从张开的指缝里偷看沈昭:“等不及什么?”
沈昭笑而不语,只侧眸瞥一眼身后被下人们端进门来的东西。
“都是今日进宫陛下专门赏给你的,不下床来看看吗?”
“真的?”秋斓转眼已经忘了她跟沈昭还隔着“深仇大恨”,只笑盈盈地登上鞋满眼好奇去看。
只见赤红的江河水崖纹大衫和金丝攒珠霞披都规整叠放着,另一边还有件朱赤的成料圆领女制蟒袍,与沈昭身上那件好似成双入对。
再一转眼她便看到樽七翟冠,翠翟珠花,被簇拥在点翠的云朵之间,连挑牌上的珍珠都是饱满浑圆精挑细选过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仰头对沈昭感叹道:“阿昭,好漂亮的行头。”
“喜欢?”
秋斓连连点头:“嗯嗯,喜欢。”
“这是赐给你作嫁衣的,自然都是顶好的衣冠。”沈昭轻嗤,“不过,千好万好比不得你喜欢最好。”
“嫁衣?”秋斓不禁疑惑,“陛下赐嫁衣给我做什么?”
“自然要赐。”沈昭弯起眉眼,“不是你说三书六聘都没下进秋家,咱们名不正言不顺,何况连堂也没有拜,你我算不得真正夫妻么?”
秋斓哑然,半晌才扁扁嘴,没有底气地低声道:“我就是那么一说,又不是真的数落你,你怎么还这么跟我计较呀?”
“我自然要当真。”沈昭把秋斓抱进自己怀里,“女儿家婚嫁是大事,先前是小关氏操办,如今我自然不能让你就那么敷衍了事地被接进沈家。”
“你总得堂堂正正进沈家大门。”
“可是你都不知道,结婚好累的。”秋斓撇撇嘴,“喜婆那么折腾人,开面绞得人生疼呢,还有还有,头发也梳得好紧……”
秋斓的声音越说越小,好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禁自言自语道:“小关氏何苦这么为难我?就不怕大伯丢了面子悔婚?”
“故意让喜婆为难,倒好似是怕我顺顺利利进沈家丢了命似的。”
毕竟那样她就不会差点做成小关氏的替罪羊,不会在镇国公府里吃苦受罪,更不会遇到此后的种种危险。
可若当真是那样的话,她这辈子恐怕也遇不到沈昭了。
“难不成……”秋斓狐疑的视线慢慢从沈昭的下颌挪去他面儿上,“找人折腾我的这好事,该不会就是你干的吧?”
沈昭不言,唯有眼角堆着明晃晃的笑意。
此时无声胜有声,秋斓已然明了。
“坏阿昭。”秋斓在他肩上捶一把还觉得不解气,又忿忿打了他好几下,“你比那个见钱眼开的恶喜婆还坏。”
“对不住,对不住。”沈昭笑着把秋斓猛然禁锢入怀,“往后不会再有人敢为难你了,这样阿昭算不算变好了一点点?”
“万一真的被那喜婆毁了婚礼,我就见不到你了。”秋斓义正辞严地驳斥道,“你根本都不知道好这个字怎么写,你坏得要死。”
她说罢了还仍在气头上,于是又凶巴巴地重复:“对,你就是坏得要死。”
“那你就快些养好身子,嫁给你那个坏到死的阿昭。”沈昭笑得越来越,“让他心疼你,照顾你,把后半辈子的每一天都赔给你可好?”
“那我要考虑考虑,看你的表现。”秋斓佯怒道,“你先老实交代,今天进宫干什么去了?”
沈昭便从善如流从袖中拿出个信笺递在秋斓手上:“降书被大关氏毁了,滇州的金印也在二十年前就已经遗失,陛下这些日子找人去寻了寻那金印的样子有无记载。”
“如今这封,应当与你外祖留下的一模一样。”
“去找个靠谱的金玉作坊师傅,把你们家的红宝石重新镶回塔顶上。”
秋斓怔怔望着沈昭,便见沈昭又循循嘱咐道:“枉死的人总该要得些慰藉才好超生。”
“自新帝登基来,右安门大街上的登闻鼓还没响过,你爹娘等这天,已经等过二十年了。”
————————
彼时新帝登基,朝闻气象。
右安门大街上人来人往,忽见得一辆马车上走下对中年夫妇带着个妙龄少女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