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不少人同傅秉臻打招呼,傅秉臻如鱼得水地社交问候。而方旖旎既不想同他们建立联系,也不想他们记住自己,因此始终缄默微笑,由着傅秉臻炫耀似的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活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哪有那么多荣光可供他吹捧?
方旖旎问他:“你一直在国内念书吗?”
傅秉臻早被她捉弄得煨出警惕的意识:“怎么了?我一直在国外,研究生才回国念。”
方旖旎瞥他一眼:“那么紧张干什么,随便问问,多了解你一点不好吗?”
傅秉臻却更警惕了:“你别打什么破主意。”
方旖旎懒得理他。
傅秉臻眉心渐皱,倏尔想起刚赢了彩头,于是舒展眉眼很得意:“我现在有免死金牌了。”
方旖旎刚要问他想到什么彩头了没,脚步忽的一滞,嘴唇不自觉地慢慢抿紧了。
傅秉臻也跟着停下来:“怎么了?”顺着她视线往前看,“看到认识的人了?”
方旖旎挪开视线,摇了下头:“没,走吧,是不是快开始了。”
傅秉臻闻言把头一低,领子凑到她跟前说:“帮我理理,有没有乱。”
方旖旎嘴上嫌弃他烦人精,手却细致地理了理他的衬衫和外套,眼里泛着柔亮的光。
傅秉臻看了她好一会儿,低声唤她:“宝宝。”
“嗯?”
“没事,叫叫你。”
“哦。”
方旖旎整理完收回手,被傅秉臻攥住了。他牵着她进大礼堂,口中念念有词:“等会儿我要上台发言,你不会溜走吧?早知道带根绳来了……我爸我姐不参加没事,你不行。”
居然比他家人还重要:“为什么我不行?”
傅秉臻头一昂,耳廓却红了:“反正我说不行就不行!”
方旖旎服了他了。
傅秉臻的手虽然细腻,但是手劲不小,强拉着她坐上了第一排。方旖旎都不敢左右张望的,全是校领导!她压低声音:“你有病坐第一排?”她本来还想眯一会儿回笼觉,现下全泡汤了。
傅秉臻不理解:“我要发言,坐第一排才看得清我的脸。”
“……”
方旖旎不说话了,恰逢典礼开始,傅秉臻也安静下来。
听了没一会儿方旖旎就昏昏欲睡,傅秉臻时不时捏捏她的手心,让她强打起精神。又见她两眼惺忪,于心不忍,掏出手机让她玩,可等她真开始玩时,傅秉臻又因为被冷落憋屈,拿手指捣乱地滑手机屏幕。
方旖旎忍无可忍,默默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递给他。
傅秉臻低头一看,上边写着:你好像动物园上蹿下跳的猴,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每个字眼都透着浓浓的无奈。
傅秉臻要反驳,不巧轮到他演讲了,场内顿时掌声雷动,方旖旎打起精神。
傅秉臻睨她一眼,把手机递给她,身姿朗朗地走上了台。
掌声更热烈了。
方旖旎跟着鼓掌,低头扫了眼手心的障碍物,摊开来仔细一瞧,笑了——傅秉臻个骚包,上台前还不忘点开摄像。
重重叹气,方旖旎如他所愿地举起手机开始拍他。
窄长屏幕里的傅秉臻正凝视着她,久不见转移。
于是忍不住放大找他深情瞳孔里是否有她的倒影,唇瓣是否在说我爱你。
画面仿佛被定格在这一秒,象征爱意与永恒的框。
她在傅秉臻刻意促成的浪漫下默念:我的男孩,祝你今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结束后毕业生们分散着拍照,傅秉臻拉着她到处拍。方旖旎吃不消,主要是热的,往往傅秉臻拍着拍着,她就闪去树荫下了,上百张照片里看不见一张笑脸。
傅秉臻放弃了:“回去了。”他环顾四周,“你站在这,我弄辆自行车来载你。”
方旖旎把他的毕业证当扇子扇风,无精打采地:“我穿的裙子。”
“好吧。”稍一思忖,“会骑平衡车吗?”
方旖旎点点头。
“好,马上来,你别走掉啊。”
方旖旎又点点头,满脸不耐烦,傅秉臻走了。
为了配合造型戴的平刘海假发早就黏在额头上,燥热不堪,方旖旎又往树荫下缩了缩,连风都是烫的。
四下找寻可乘凉的地,逡巡的视线里,方旖旎再一次看见了她。
小玩照片上的女人。
陈伯宗的新情人。
她正撑着伞行至学校后门的途中,侧脸半隐在浓密的长发中,举着伞的手臂极细,让人情难自禁地想帮她撑伞,承担皓腕的重量。白色长裙飘飘,优雅的步履带动裙摆翩跹,美好得诗情画意。
很难想象她会跟陈伯宗玩那些游戏。
还是说,他们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后者更让方旖旎无法承受,一颗心惶惶跌落,贴在滚烫柏油路上滋滋地痛。
……
傅秉臻很快弄来两辆平衡车,没注意到她惨白的脸,兴致勃勃地递给她:“再比一场怎么样?看我们谁先上车?”
方旖旎眼眸一闪,轻轻道:“好啊。”
傅秉臻咧嘴笑:“这次赌两个彩头!”
“可以。”心思根本不在这方面,十个彩头也提不起兴趣。
傅秉臻高兴坏了,叁个彩头,足够他造了!一时忘了说开始,踩上平衡车一溜烟滑开了。方旖旎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站上平衡车开了出去——根本不跟他一路。
50km/h的时速,方旖旎骑得很快,隐约听到后面有保安在喊让她停下。愈发觉得烦,她又不是小偷扒手,为什么要追她?是别人偷了她的东西她在要回来,她没有错。
等出了后门,方旖旎眼皮里那抹刺眼的白才消失。可继而,更刺痛她眼睛的画面映入了眼帘。抑制不住地颤栗,甚至恨平衡车为什么没有手把可以支撑她的身体。
想也未想地,方旖旎追了上去。
结果可想而知——撞车了。
方旖旎睁大眼睛迎上亦幻亦真的光线,心里的痛直逼上来,眼泪滑落,似乎听见了被柏油路烤干的滋滋声。
什么不介意,只是因为眼不见,心欺骗。
辛薇安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骑着平衡车从斜侧方冲过来,车子都abs了还是被撞得摇晃。她捂着嘴惊呼,还来不及撒娇喊怕就见陈伯宗已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冷颤的空气里还弥留着他简短的命令:在车里呆着。
辛薇安只好透过窗户望向事发处,看到陈伯宗走过去、蹲下来,然后抱起那名肇事者,迅捷干脆得过于热心了——他大可以找人过来处理的。
烈日当空,火伞下瞧不清陈伯宗的神色,等他走进,辛薇安的心口一跳,他明显在紧张,还有隐隐的怒气?
直觉让她偷窥他怀里的人。
陈伯宗让辛薇安开车门,辛薇安仓皇收回视线下了车,乖顺地绕到他那头开了车门,目光不再逗留,安静地站在他侧后方。
视野里一双细白的腿布满擦痕,有血迹,看着就疼。
陈伯宗把方旖旎放下,在后座安顿好,刚要出去,就见她睁开了眼睛。
很红,仅一下,又闭上了,宛若火柴轻轻一擦的星火,还没点燃就灭了。
一种软的钝痛涌上来,陈伯宗维持着弓腰的姿势,看了一会儿,才钻出来上了驾驶座。辛薇安跟着上了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柔声道:“怪我让你来接我。”
陈伯宗并不搭腔,他打了个电话,是说让人过来处理事故,辛薇安沉浮的心才定下来。哪知道陈伯宗挂了电话,对她道:“下车,老李会来接你。”
辛薇安一怔,但还是从容不迫地下了车,双脚刚踩实地面,车子已经开了出去。
走开两步,辛薇安突然想起忘了一把伞,侥幸拨出去电话,重复的忙音仿佛讥嘲:要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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