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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6
    故事的一切,始自那部小说。
    ──林桐是孤独的,一直都是。
    儘管台日混血在外貌上不若其他肤色国籍的混血儿来得抢眼,但成长的过程中依旧难以避免那些耳语──不带有过份的恶意,却总是能够提醒孩子和同龄人的不同。
    ──林桐是早慧的,一直都是。
    在国中以前频繁地来往京都和台湾的她被迫在这样的环境下以扭曲的速度长大。大人永远无法理解「转学」意味着什么,但对还在适应环境的小林桐来说自己却必须一次又一次带着行李,从一个岛国飞往另一个岛国,只因为父母之间那些细碎而让人烦躁的琐事。
    当她确定国中未来叁年都会待在台湾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但那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同龄人之间的差别。
    一个被父母冷落的孩子总是必须自己找到正确打发时间的方式,和同学之间的破碎又疏离的关係则让她选择在书本和阅读之间学会如何逃避这个世界。
    她的内心平静了,却又变得焦虑、孤独。
    她并不是厌弃自己的父母和出身,只是从没有被妥善当成一个孩子对待;她并没有高傲到认为同学们都是低龄而不成熟的,只是她真的找不到该如何与他们相处──她努力了,她尝试了,她下载过抖音下载过小红书,但那反而让林桐感受到无与伦比的隔阂。
    为什么会认为那样的音乐是好听的?
    为什么会认为那样的禁则词汇是正常的?
    因为流行,因为怕被群体丢下,所以接二连叁地前仆后继就是正确的社会运转方式吗?
    现实的她恍若只是个躯壳,而网路的她却又宛若游魂。
    网路的世界能让人提早长大,林桐却不需要重新经歷一次这个过程。
    然而和她相遇相识的人却不是这么想。
    ──未满十八岁的少女会接收到多少侵略性的恶意可想而知。
    她并不是读不出这样的情绪,但如果连这里也沦陷的话,林桐或许就真的再也没有一丝容身之处──
    直到她看完那部小说。
    身为一半的京都人,她不太喜欢台湾人对日本的各种盲目憧憬──即使当时年纪尚幼,但真正在日本居住过的她对日本那种深层意识的「排他性」自然有真切的理解。
    尤其她住在京都。
    但这毕竟是一个几乎无法绕过日本的年代,无论是文学也好音乐也好、动画也好漫画也好,当国中同学因为她的血统而惊讶时她总是必须要适时地配合个一两句,等到眾人散去之后才卸下那标准的笑容。
    网路上文学少女的去处总是会有某种共性,就如同《野火》当中李巧寧同样点开那本小说一样,戴上文学批评和家乡保护主义的眼镜之后,林桐翻开了《京之雪》。
    在一个晚上,她羞红着脸中断自己的阅读无数次──毕竟她早熟的不只心理层面──最后哭着看完。
    她知道这只是一部虚构的故事。
    她知道作者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尽可能地去描写那些美好的部分。
    但她曾经住在那里,身上有一半的京都血。
    她甚至曾经去过作者描写的那间咖啡厅──她当年正是经歷过京都私立少女坂道的一员。
    ──而她也曾经在京都经歷过那场大雪。
    儘管作者在雪夜之后并没有将作品完结,而是再以一章的字数疯狂撒上京都甜度,甚至还出了番外篇试图掩盖些什么,但林桐固执地认为时间就该冻结在那晚的雪夜──她甚至打算为了这件事发讯息和作者讨论。
    但最后她没有那样做,而是做出了符合这个时代的行为:
    肉搜。
    「笨死了,这样拍照一点也不好看。」
    「啊啊啊他怎么能把啸月的和菓子拍得那么丑!」
    「……留学生的眼中,日本和京都原来是这个模样吗?」
    她打开一篇一篇的分页,阅读完毕后又关闭一天一天的分页。
    ──林桐是过度孤独的。
    她看动画不开弹幕,有帐号但从不推嘘文,留言或者评论之类更是仅止于对化妆品的简单开箱评价──这或许是她和同龄少女最接近的一部份──但莫名地在阅读这个人的部落格当中,她觉得自己好像莫名被理解一样。
    这样的亢奋直到尿意再也止不住而停下。
    但在浴室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那部小说的内容,于是另一种亢奋随之因应而生──她没有坐到温软的免治马桶上,而是穿着内裤,试着将自己蜷缩在浴缸当中。
    然而她像是突然忘记如何运用膀胱发力一样,怎么样也尿不出来。
    在挣扎使力的时候,她的脚无意间碰到了浴缸的水龙头。
    一直以来林桐都以冲澡为主,微凉的冷水也就这么随着花洒喷溅而下──打在她的脸上、打在她的胸部上、打溼她的头发和内裤、浅浅的一层水托着她稚嫩的肌肤,让她意识到自己或许还需要一个「助力」。
    她轻轻挤压了一下沐浴乳。
    随着手指进入那陌生又熟悉的紧緻之处,淡黄色的尿液喷溅而出。
    ──那是林桐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高潮。
    在之前讲座那次听到林桐咏唱起那段的时候他就感应到危险了──但很显然地,现场实际感受到的压力只会更大,对方根本没有要让他讲解一颗苹果两颗苹果的意思,她对自己的论点坚信不移。
    可他知道那只是寂寞少女的移情。
    毕竟他在写小说的时候更像是在使用替身攻击,他只要确保打字的速度能够跟上脑海里出现的文字就好。老实说,很多小说的细节内容他写完之后基本上就全部忘掉了──不是一字一句的那种忘掉,而是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那段剧情。
    「那只是小说。」
    「小说写的是你。」
    「我美化过自己了,滤镜加到满,我歷任前女友们都看不出来是我。」
    「我看完部落格的所有文章了。」
    「……好,你棒。」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点起一根香菸──虽然绿色头发的死灵法师少女努力在忍耐控制自己的表情变化,可是对气味的反应如果没有经过训练是不可能完全遮掩的。他知道这点,他这辈子甚至没有在对菸味反感的朋友面前抽过菸,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降低好感度的方式。
    糟糕的是他清楚这只是暂时有效,病娇触发条件之后很可能会畸恋上生理层面而言完全无法接受的菸味。
    这状况真的是始料未及。
    虽然总是有人说他高冷,但他本人当然是最清楚这只是荒谬的传言──尤其对待读者的时候,他几乎会把那些最忠实的读者视为独特的家人存在。
    那天虽然有些突然有些惊恐,但两个小读者的浮夸表演其实还是让他暗爽在心里差点内伤,于是当张以蝶邀约之后今天的碰面似乎也顺理成章。
    谁知道连一口酒都还没进嘴里,就强迫被逼入场景CG事件。
    他一边思索着自己是在哪里触发这个事件,有没有读取存档的可能;一边带着某种恶意将香菸往少女那边吐去,但对方除了微微皱眉之外神色没有一丝动摇。
    菸味和少女身上散发的香气以及淡淡的酒精味混杂在一起。
    拒绝是一件超出他人想像的困难之事。
    尤其当彼此沉默下来之后,他那贱贱的眼睛和脑袋就下意识地认真打量起名为林桐的绿头发少女──应该直接以美少女称呼会更合适。林桐的五官极其精緻,化妆的技巧也很出色,这让她拥有一双接近二次元的大眼睛之馀却不会显得过于压迫,而萝莉塔洋装底下隐隐一现的肌肤也能让人清楚感知到眼前的少女真的就是个「少女」。
    ──然后,他捕捉到了那一丝不自然。
    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因为那绿色的假发留下深刻的印象,但现在这样当场对峙静静观察的场合又让他看到了更多东西。
    绿色的头发。
    小骨头项圈和小骨头发饰。
    这宛如正牌病娇学院走出来的压迫感和隐约的杀意……
    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变成初号机拍桌大吼,但这已经足以让他赌上一把。
    他轻轻将香菸熄灭,彻底地。
    他往前贴近一步──在身高的差距之下,这足以让压迫感加强烈。
    他将手抵在墙上,低声附耳说了一句。
    然后头也不回地,踏阶而上,留下愣在原地的林桐。
    离开飞各日之后他并没有走远,稍微拐了个弯就把香菸点起来──而张以蝶也没有让他失望,踩着轻快的脚步声一跳一跳地登场,让他又想到上一章的那两颗苹果。
    「我以为你要稍微安慰一下小学妹?」
    「我以为你会把人家压在墙上製造恐惧把她吓跑?」
    两人贱贱一笑,他递出菸盒和打火机,张以蝶毫不客气地收下点燃香菸。
    空间顿时随着两根菸的一吐一吸而律动着──儘管同样是沉默,但彼此都很清楚这时候只是要釐清一些思绪和思路,不是曖昧的粉红气泡,更不是肃杀的修罗场。
    「所以我今天是……」他问。
    「──推剧情,问就是推剧情,不问也是推剧情。」张以蝶坦然回答。
    虽然他很想吐槽这部作品这种情况实在出现太多次了,但想到之后几章自己就能光荣退场,下一章又能够写些让大家喜闻乐见的色色场面,终于还是默默点了点头决定接受这个说法。
    「放着他们两个没关係吗?」
    「你当年朋友大多都是那个系的,你觉得呢?」
    「他们只会打游戏,难道小学弟要带小学妹去网咖?」
    「工程师底迪比你设想得还要有趣多了,本人能打包票。」
    她带点骄傲微幅抬起了头,那微微的红印子像是某种新手印记。
    他再次点头,然后顺手地将随身菸灰缸还有菸盒递给张以蝶。
    但对方只是将菸蒂放进随身菸灰缸里,将菸盒退了回来。
    他读懂了,这是要让自己退场的意思。
    于是他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开,而张以蝶也丝毫没有要留的意思──只是在他的身形要消失在这个转角之前,她匆匆忙忙地追上来问了一句:「你到底跟人家说了什么才把这件事解决的?」
    「呃,因为这个梗有点太宅了,所以我先确定一下……无敌现充台北文青女孩张以蝶小姐应该没有在关注Vtuber吧?」
    她皱了皱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摇头。
    看来是个Youtube首页没有被演算法污染的少女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说……」
    ──对不起,我喜欢奶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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