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没有后话,在大宋前线准备发兵攻伐大定府时,有情报显示,高永昌恼羞大宋的不屑,居然再次请求依附北辽。只可惜,耶律洪基同样没搭理他。
就像两成人打架,过来一娃,叽哩哇啦的叫唤······
大宋和北辽这两成人,也终于要打架了,都顾不上收拾高永昌。
北辽这次吸取了教训,没有准备在平原上跟大宋对攻,而是选择了守城······毕竟这时候的攻方是大宋。
本以为这是针对大宋战车的良法,可惜,这样的策略,反倒是将原本北辽骑兵的优势全部抛弃了。
让习惯了策马奔腾的骑兵守城······也不知道这耶律洪基怎样想的。
当然,北辽也不是没有步卒,可步卒在北辽的待遇根本就不能更骑兵相比,到了这生死存亡之际,才想起来重用步卒······也就那样。
这一次,赵曦连析津府都未曾离开,将继续完成平灭北辽的战事,完全放手交给了那些将帅们。
老护卫营的高敬亭、种谊、折可适、曹霖;近卫军的折可行、种建中、王舜臣、周侗。任何一个人拉出来,都是一路主帅。
赵曦甚至没有听文彦博择一文臣统帅的建议,就单纯的下达任务:让北辽灭亡,其他事一律不作要求。
不懂的各路大军配合作战,不懂的各军种协调作战的将领,在大宋没哟出路。
都几乎是赵曦一手培养出来的将帅,赵曦信任他们。
“北辽这算是坚壁清野了!”
“就北辽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坚壁清野有区别吗?”
确实也是,经过两年内战,一次大战的北辽,在整个北辽境内,真没有什么还能让大宋看上眼的。
连军伍都食不果腹了,更何况百姓?
将百姓都裹挟到城池里,真不好说耶律洪基是为了增加守城的炮灰,还是为保护他北辽的子民。
“也不知道耶律洪基怎样想的,北安州留下空城了,滦河也无人守卫,就连拱卫大定府的泽州、榆州、松洲都是空城。”
谁也没想到大军推进会这样快,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挡的向前推进。
在原北辽境地,可没有轨道马车负责运送大军,但是,这一次行军大宋确实一水的步骑、战车和骑兵,三十多万大军的行军,全数都有战马代步。
这需要感谢北辽的疯马阵,不管是炮火还是战车,都没有全部将那些点燃尾巴的战马杀死。
秃尾巴的战马那也是战马,快报废的战马也能代步。
所以,整个三十万大军,几乎全部有马骑,骑兵更是绝对的一人三骑。
富裕呀!前所未有的富裕。哪怕是北辽已经相当贫困了,但是战马还是可以满足大宋军伍需要的。
至于其他,包括食物和日用的物事,大宋的军卒没人看进眼去。在他们眼里,就连北辽的析津府那些物事,都算是破烂了。
秋毫无犯,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北辽这些城池里没有能比得上朝廷赏赐的。
就是原来的党项人、吐蕃人,也都在庆幸他们属于大宋的军卒了,根本不是原来为西夏卖命可比的。
包括战斗。
“集中如此多的人在大定府,耶律洪基不考虑给养吗?治理也会相当的难。”
随军的重臣都在议论,对于耶律洪基这样的做法很不了解。似乎这样的做法更加不利于北辽朝廷的续存。
“其实,朕倒是能理解耶律洪基的做法。”
“怎么说呢,将周边的子民集中在大定府,可以将所有的物资统一管理,在战时实行统配制,根据需要也好,还是根据战事也罢,总之,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物资匮乏的问题。”
说白了,就是有钢用在刀刃上,以战时状态为借口,甚至说以入城接受保护为说辞,将整个大定府周边子民都集中起来,同时也将仅剩的那些粮食集中起来······不管采用什么办法,抢夺还是收缴,都可以暂时缓解军伍里的粮食短缺情况。
狠了点,不过确实算是一种办法。
“官家,如此一来,势必造成更大的混乱。没有人自愿交出本该属于自己的物资,如此将尽失民心。”
王安石的立场没错,可他考虑不到耶律洪基另外的心思。
“统一调配是耶律洪基的第一目的,还有一点,他可以在收缴子民物资的同时,用一部分奖励战时加入军伍的行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呵呵······”
赵曦觉得很有可能会是这样。
“耶律洪基的逃亡,导致契丹的一些势力失望。而萧垯不也的行为,更是让契丹的各方势力有了另外的选择。大定府距离析津府的距离无法与可敦城相比。这时候距离我大宋越远,对于契丹人而言越安全。”
“朕判断,耶律洪基在大定府并没有召集起多少兵马来。怎样解决这样的问题?只有一个全民皆兵的措施。将大定府周边的子民集中起来,以物资为要挟也好,还是为奖励也罢,以此来变民为兵······”
北辽所谓的控弦之士,是指年龄超过十五岁,不高于五十岁的丁壮。当耶律洪基在大定府不能召集够足可以守城的勇士时,他绝对不介意将妇孺老弱也一并集中起来。
他以为守城是个人就成吧。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将这些不是丁壮的妇孺老弱置于守城之地,一个是想利用我大宋的圣道教化,因为生出的怜悯之心,在攻城时会有踌躇不前。”
“另外一个就是,当我大宋不在惜这些妇孺老弱的性命时,可以增强整个契丹族群对我大宋的仇恨,从而给我大宋拉一些仇恨,让整个契丹族群,包括北辽各方势力同仇敌忾,导致在不久的将来,我大宋不能轻松的掌控这片土地。”
不得不承认,耶律洪基是具备帝王智慧的,不失为一枭雄。也可能他自认为智慧高于一干臣工,才敢于让北辽存在权臣,这也是他导致北辽衰败的原因吧。
这点跟后世嘉靖有些相像······瞎想了。
“官家······”
按照官家的分析,北辽现在的做法恐怕真的是这样的目的。
大宋,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对于残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或者残杀那些非战斗人员,还真的下不了手。
这是根子里的文化属性,改不了。
“朕只是猜测,未必如实,待攻城战开始以后视情况再定吧。”
仇恨,从这场大战开始,北辽跟大宋就已经有了仇恨,这不可避免。
赵曦真正忧心的是,残杀非常规战斗人员的行为,会让整个大宋朝廷抵触······没有谁想留一个千古骂名。
就在北辽的大定府在被重重包围时,远在可敦城的萧垯不也,这时候迎来了一位客人······其实说是主人也对。
大辽陛下的皇太孙,耶律阿果抵达了可敦城。
“殿下可是要劝我等东向集结的?若是这样,殿下还是省了吧······”
将耶律阿果迎进官邸,萧垯不也一点都不委婉,很直白,直接先把耶律阿果可能要说的话堵回去了。
“萧大帅,小王此行并非劝萧大帅东行。皇爷爷有书信一份,请萧大帅阅后再议事。”
耶律阿果很客气,一点都不拽皇太孙的架子,对萧垯不也相当尊敬。不说现在的形势,就说以前,耶律阿果也曾受过萧垯不也的恩。
当初,若不是萧垯不也的坚持,恐怕早些年他就被耶律乙辛谋害了。
再说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耶律阿果都需要萧垯不也的支持。
“不也贤弟,洪基在此致谢了。宋国这次出兵,不灭我大辽不会收兵,一开始朕还是轻视了。如今,颓势难以挽回······大辽在朕手里没了,朕是契丹族的罪人。”
“不也贤弟,两年征战,师老兵疲,大辽的勇士们已经不可能与宋国大军对抗了。相信不也贤弟也能看到了这态势。为大辽计,朕不得不提前离开战场,只希望能为大辽为契丹做最后的努力,为大辽的传承留一条路······”
“不也贤弟,朕作为大辽的君王,朕一天不死,宋国有可能一天不会罢兵,所以,朕是走不脱了。但是朕是大辽皇帝,绝不会请降于宋,朕只会战死沙场。”
“不也贤弟,朕如今在大定召集北辽的残留战兵,也知道事不可为,但这是朕的责任,必须为大辽战斗到生命禁止。只希望有朕在,有朕重新召集的战兵,可以吸引宋国的火力,不至于让宋国剑指可敦城。”
“基于如此,朕会尽可能的拖住宋国的主力战兵,把他们托在中京道,托在大定府,以此来换回不也贤弟经略西北。”
“西北,那或许是我大辽、我契丹一族最后的希望。朕希望不也贤弟不要以朕之生死蒙蔽双眼,仇恨会错误的指导行为。不也贤弟,朕希望贤弟能在西北蓄势,中原王朝未衰落之前,朕不希望不也贤弟有逐鹿中原之意。此为永例,教导子孙!”
“皇孙远行可敦,后事交付于不也贤弟。就此作别!”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大辽皇帝陛下,何曾对他萧垯不也这般客气过?现在客气了。
没有斩杀倒塌岭节度使的罪责,也没有脱离皇帝陛下自行撤离的罪责······
终归还是皇家,从耶律阿果抵达可敦城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可敦城即将以耶律阿果为尊。
当北辽陛下战死沙场的那一刻,便是耶律阿果登基之时。自己······罢了。
形势就是这样。
虽然萧垯不也自己那三万斡鲁多忠诚于他,但是,可敦城这近十万的将士,必将还是忠于大辽皇帝的。毕竟现在的大辽还在存续中······
“本帅遵陛下旨意,誓死保殿下无忧!”
“末将遵陛下旨意,誓死保殿下无忧!”
可敦城里的誓言,并没有飞到大定,大宋的朝廷,也不知道这时候北辽已经有了后备朝廷。
这时候的大宋前线,已经包围了大定府,只是看着大定府城墙上的那些老弱妇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耶律洪基确实是个没有底线的枭雄,或者说到了这种地步,耶律洪基已经不考虑什么底线了。
“百十门火炮齐发,足可以一次性轰塌城墙,到时候大军直接冲进去就得了!”
战前议事,这是大宋作战的习惯。
北辽这种不在乎人性的防守,让大宋的各路大军,都没有了直接冲破城防的可能。所以,战前议事就在大定府的城外了。
王舜臣是个战争狂,依然叫嚣着要炮火轰城!
“舜臣,要不你率本部来做这事?兄弟们绝对将首功双手恭送于你!”
“就是,舜臣兄做此事没问题。只要你炮轰城墙,我等绝不跟你抢进城的第一支队伍。”
王舜臣敢吗?他不傻,热血是热血,但绝不鲁莽,否则朝廷也不可能让他主导一路大军。只是说说而已······
“被瞎嚷嚷了!若不想留千古骂名,不想自己的祖坟被刨,就被想什么强力攻城!一旦我们这样做了,不说后世的史家,就是当朝的文臣,也足可以将我们送到十八层地狱。”
“告诉你们,如果真这样做了,官家也保不了你们!”
曹霖是世家,世家都在乎名声。
曹霖又是老护卫营的,王舜臣他们这一届都算是老护卫营的门生。
曹霖还是太后的内侄,是皇亲国戚。虽然在大宋的军伍里这身份没多大用,关键时候还是有一定威信的。
“官家这次将作战权利全部下放与我等,没想到最终还是得求计于朝廷!”
没办法,就王舜臣说的百十门跑的轰杀,被说朝廷,就是各路大军的文佐官和监察官都不会同意的。
怎样打这样的攻城战,最终还是得朝廷拿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