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上午吧,吃完早饭收一下行李,打扫干净了再走。”阮青说,他把洗好的菜放进沥水篮里,却没有关上水龙头,任自来水静静地流淌下来,温水的热气氤氲一片。
“好巧,我也打算明天回去。老师回家要多久?”
“两个多小时。”
“还好,不算远。”戚远拿着剥好的蒜瓣转身在水龙头下清洗,阮青还站在水池跟前,两个人更近了。阮青莫名屏住了呼吸,他把沥水篮拿在手里便往旁边走,这下结结实实地蹭上了戚远的肩膀。
戚远还在一颗一颗地洗着蒜瓣,阮青暗自舒了一口气。他也不懂为什么会突然紧张起来,两人之间的氛围有时候是不对劲的,好像空气介质都变了。但多数时候他认为只有自己是这样觉得的。他最近变得越来越敏感,还好要放假了,说不定过完年就好了。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确实需要换一个生活环境放松放松。
40 画
在给自己心理暗示之后,阮青尽量不去在意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化。晚饭结束以后,戚远非常积极地洗了碗筷,回到卧室擦护手霜时也递给了正在看书的阮青。
阮青不像戚远过得那么精致,到了冬天也只是一早一晚用,不过戚远顺手给他时他就涂上一点。他把护手霜均匀地涂抹在手背上,刚擦好就被抓住了手腕。
戚远飞快地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而后松开了那只细白的腕子,笑吟吟地说:“今晚想画画,谢谢老师当我的手模。”说着坐了下来,打开平板对着刚刚拍的照片勾勒线条。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把照片放大看看,在画布上涂涂改改,还是不太满意,他新建了一张画布,叹了一口气。
阮青便问:“怎么了?”
戚远有些抱歉地说:“还想再借用一下你的手,可以吗?”
阮青怎么会拒绝呢?他说“好”,接着小幅度地伸出了左手。
戚远顺理成章地握住了阮青的手,老师的手不再是初见时皮包骨的嶙峋感,稍稍长了一点肉。戚远认认真真地看着每一根手指,像是观摩珍藏的艺术品,还忍不住上手捏一捏。
阮青再度紧张起来,手指被戚远随意地摆弄着,他感觉像是自己被剥光了一样,想把手抽回来。可戚远看起来很认真,阮青只好一动不动,任由自己的脸颊慢慢变得热起来。
戚远给暖宝宝充好了电,垫在阮青的手心下,他把阮青的手指摆成他想要的造型,“辛苦老师一会儿,好吗?”他又专注地看向阮青,神情里带着微弱的祈求和一丢丢狡黠。
阮青没有躲掉对视,那一瞬间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木木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很长时间他的脑子都是木的。他好像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他不敢再去想,只是画画而已,只是戚远很好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青的书一页未翻,戚远已经把线条大致勾勒出来了。“放松一会儿。”戚远放下笔给阮青的左手做按摩。这一刻好像变成了专业的技师,先把自己的手搓热,再去按揉阮青的关节,给手指一一做拉伸。
“累不累?”戚远问。
“还好。”在左手被抬起来的一瞬间是酸的,被按了一会舒服了很多。阮青不知道戚远还会这个。
等到戚远把那幅画完成,一共给阮青按了三次。阮青一直像个乖巧的小学生,戚远让做什么做什么,戚远问什么答什么,阮青仿佛把自己的灵魂交出去了一般。
“像不像?”戚远问。
阮青看着戚远完成的作品,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画里的手无疑是好看的,手指莹润如玉,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指跟牵着青筋,明明是静图却有种要动的感觉,极具美感和力量。阮青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左手有过这样的形态。
“像。”阮青说。
“喜不喜欢?”戚远问。
“喜欢。”阮青说。
戚远很满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出了卧室。阮青还在对着自己的手发呆。夏天他去戚远家里,做裸模。冬天在自己家里。他穿得严严实实,看到了戚远画的他。
戚远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瓶水,径直走到阮青跟前,把那瓶纯净水贴到阮青一边脸上。透过透明的矿泉水瓶子,阮青脸上的红像是被水稀释了。“很热吧?”戚远问。
阮青没有回答。他的脸红早被看出来了,而对方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脸红。他垂下眼睛,无助地搓着自己的衣角,过了好一会儿忽地推开戚远,转身去卫生间,急匆匆留下一句,“我去洗漱了。”
戚远看着阮青近乎是逃窜的背影,笑着走到卫生间门口,隔着门大声说:“那我回去了,阮青,明天见。”
阮青不住地捧起冷水往脸上扑,手被冰得快没有知觉,脸还是热的。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手还捂着脸,在镜子里分不出哪个更红。过了一会儿似乎听到了关门声,他等了几秒钟,推开门出去了。
卧室和客厅都没有人,阮青松了一口气,他站在那儿看着紧闭的门,蓦地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寂寥之感。身为语文老师,他愿称之为寂寥而不是寂寞,他想,这两个词是有区别的。
晚上阮青把自己裹成卷饼,被子里的身体是冷的,脸上的热度也渐渐散去。他睁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黑暗,等了不知道多久才睡着。
第二天上午阮青赖了一会儿床,听到开门声他慌张地要起来,刚冒了个头就听到戚远靠近的脚步声,他又钻进了被窝里,干脆装作还没醒。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听到戚远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停了下来,像是站到了他的床前。阮青觉得五感在这时变得极其灵敏,他的耳朵能听到戚远呼吸的声音,他闭着的眼睛仿佛仍能看到戚远,戚远在看他,戚远的视线落到他的脸皮上,他的脸似乎能感受到那视线的触感,很轻的,又很重的。戚远怎么不动了呢?怎么还在看他呢?阮青像是被封印在床上,等到他快麻了戚远还没动。阮青受不住那目光,实在忍不住翻了个身。这个身翻得相当讲究,他眉心往中间拧了拧,嘴角也跟着动了动,呼吸声重得像叹气,一副睡得很不舒服才要翻身的样子。翻过身后又调了调姿势,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像是睡安稳了。这时他听到一声轻笑,声音不大,但足以听出人的愉悦,然后戚远出了他的卧室,离开了他的房子,轻轻地带上了门。
阮青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闷到受不了才起来。睡前应该关卧室门的,现在基本可以判定他装睡失败了。
41 分离
戚远再回来时带了早餐,阮青也洗漱完毕了。两个人坐在一起慢吞吞地吃早餐,谁都没有说话。这是年前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餐,吃完后两个人收拾行李,然后再见面就是明年。
阮青的东西不多,半小时不到便整理好了行李箱。戚远什么都没干,只是在一边玩手机。阮青本想问他怎么不整理行李,后来一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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