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难过了。”
细弱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庄一如脚步停顿,神色微怔地回头。
陆竹生说完这句话就撇开脸,耳尖浮现一抹柔软的红晕,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捏紧。
庄一如心头一悸,她恍惚能听见自己胸腔中跃动的声音,纵使陆竹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她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想去牵陆竹生的手,想替她松开捏紧的拳头,终究是怕惊扰了眼前安静羞涩的小鬼,最后也只是微微蜷了蜷指尖,应了一声“好”。
陆竹生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不知是不是被看得羞臊了,她粗鲁地将手揣进裤兜,哼了一声“回去了”就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
庄一如眉眼弯弯,真是个别扭的小鬼。
她们行至走廊的拐角,忽然听另一侧走廊上传来警察交谈的声音:“既然陆竹生死了,那这个案子也不用再查了,此事到此为止,上面已经发了通告,收队吧。”
话语中提及了陆竹生的名字,一人一鬼自然而然地停下脚步。
陆竹生仗着那两名警察看不见,她光明正大地拐过去,发现说话的人是一名浓眉大眼,面容方正的警官,而他面前站着的年轻警员在几分钟之前与她们有过一面之缘。
看起来正气凌然的王警官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李栎恒一下就急了:
“怎么能不查呢?虽然院方说陆竹生是死于麻醉过敏,但是我们并没有拿到过敏检测报告,如果院方一开始就没有给她做过敏检测,那这件事的责任该谁承担?陆竹生是有嫌疑,但她罪不至死,就算是意外事故,也该有人担责吧?!”
“这是上面的决定。”王警官并不理会李栎恒的叫嚣,“你只需要听从。”
李栎恒还是不服气,他瞪着眼,哼道:
“上面没有参与调查凭什么做决定?这太奇怪了,我申请给陆竹生做死亡原因鉴定。”
越是有人急着要平息事态,这件事就越不简单。
李栎恒心里的怀疑开始一点一点扩大,陆竹生死亡的时间过于蹊跷,从丢失的过敏检测报告到王警官处理这件事的态度,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不要意气用事,院方出具了陆竹生的死亡证明,将此事定性为医疗意外,表示愿意主动承担事故责任,另外,陆竹生的父母也已经接受了院方的赔偿条件,所以,这件事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
王警官耐心开解莽撞的后辈,一张方脸显得格外严肃:
“李栎恒,执行命令。”
李栎恒一脸愤懑地离开了医院,脚步急且沉。
陆竹生的死,一定不是意外。
庄一如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眼睑垂落,长睫下投洒一片细黑的阴影。
而陆竹生望着李栎恒的背影偏了偏头,稍稍对这个色狼警员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改观。
庄一如去办公室拿了包,领着陆竹生下楼去停车场找到自己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SUV,她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陆竹生坐进去,这才绕到驾驶位。
她扭头确认小鬼乖乖窝在座位里,而后收回目光,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陆竹生上车后就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发现自己居然光着脚丫,身上的衣服还是她独自在家时的那一套,一件宽松的字母印花白T恤,破洞牛仔裤是踩脚的样式,圆润的脚趾从裤腿下沿露出来,像一串小贝壳。
她在家的时候没有穿鞋,死后失去了与地面接触时的感觉,所以她才一直没发现。
庄一如不说话,她就乖乖坐着,左脚大拇指踩一下右脚大拇指,又用右脚踩回去,在阴影遮挡的角落不断重复幼稚的小动作。
视野的角落忽然多出一只手,庄一如倾了倾身,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朝陆竹生探过来,几乎要碰到她的脸。
陆竹生见她动作,紧张得心口急跳了两下。
然而庄一如的手擦着她的脸过去,按下她这边窗户的控制器,将窗户打开一条缝。
陆竹生为自己的自作多情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随后庄一如又按开陆竹生面前的储物盒,从里面取出一根棒棒糖,递给陆竹生:“来一根?”
陆竹生:“……”
每回她进医院,庄一如都会雷打不动地拿糖果哄她,虽然收效甚微,陆竹生也总是不爱搭理,但庄一如锲而不舍。
停车场里白色的灯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庄一如骨节分明的五指上,陆竹生心里砰砰直跳,视线总是在不经意间被吸引过去,又被理智艰难阻拦,想看而不敢看,最后只能僵硬地钉在棒棒糖上,故作淡然。
“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她拧着眉,语气不善,“这种哄小孩的低能伎俩什么时候能消停?”
可庄一如没收回手,陆竹生撅着嘴哼了一声,将棒棒糖抓进手里。
庄一如过手的棒棒糖已被她用源体贴地改变了它的物质属性,陆竹生没有把它拆来吃了,而是拿在手中夹在指尖旋转把玩。她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后视镜,很快又把视线收回来。
“听歌吗?”庄一如唇角含笑地启动汽车,随口问道。
听陆竹生“嗯”声应了,她便点开车载音乐。随即,舒缓的古典音乐流淌在车厢里,是陆竹生喜欢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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