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营地外有脚步声,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转身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把帐篷的门帘拉起来,把里面的一切遮得严严实实的。
幽篁站在门外,打量那些被有序摆放的仪器,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打扰你了?”
“没有,刚好完成了一个阶段。”阿贝多摇摇头,去角落洗了手,“你怎么会过来,我以为你再不会回来了。”
“聊天,不可以吗?”她往帐篷那边扫了一眼,嘴角一扬,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在她不带有任何嘲讽冷笑的意图时,这个笑容艳丽到足够令他失神。
“当然可以。”阿贝多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深更半夜,不知道幽篁怎么会突然过来,他最近闭关,没有注意过外界的消息。
他还没有来得及吃晚餐,因此他自然而然地把幽篁牵到了火堆旁让她坐下,“你要吃些什么吗?”
他以为幽篁会拒绝,她毕竟不爱吃东西,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以微小的幅度点点头,甚至是在思考之后问了一句,“有苹果派吗?”
“苹果派……?稍等。”阿贝多诧异地挑眉,不过还是拿出画板,捉起画笔开始画,然后他轻而易举地从中拿出了两个苹果,幽篁在一边观赏,“这就是来自坎瑞亚的炼金术吗?到了这种混淆生命的地步,怪不得七神要毁灭它。”
“或许吧。”阿贝多微微一笑,对此不置可否,他开始忙活甜点。
半夜叁更做这个相当麻烦,尤其幽篁站在一边纯粹观赏,她根本没有动手的打算,阿贝多有条不紊地完成一个个步骤,看起来不像香菱那么娴熟,但他看起来是另一类风格,明明是在做饭,却还是给她一种阿贝多说不定在进行什么跟食物有关的实验的感觉。
做饭这么麻烦吗?
她当时只看到他每次开开心心地带着自己做的各种甜点来找她,她没有接触过,还以为像他说的那样轻巧。
阿贝多把苹果派放到了火炉中,最后一步完成,他就看到幽篁正靠着墙壁在发呆。她似乎很累,脸色苍白而疲倦,更何况阿贝多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多出来的一对金环。
“你遇上了岩神?”他猜测,“事情进行得不顺利?”
幽篁摇摇头,“不必多想,我只是来聊天的。”
“要过夜吗?”
“不知道。”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了一滴泪水,看起来真的很困,阿贝多坐回火边,把毯子找过来铺在地上,朝她招招手,“坐过来吧,火边至少暖和。”
幽篁的手太冰了。
幽篁也不客气,靠着阿贝多坐下来,大概是适宜的温度太容易滋生倦意,她又小小打个哈欠,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从旧王都逃出来之后,我原打算前往坎瑞亚解开封印,靠自己的力量复活他。”
“那后来呢?”阿贝多选择做一个耐心的听客。
“在那之前,我和荧一同游历了提瓦特大陆。”
那时的七国与现在截然不同,人类的足迹还是遍布了提瓦特大陆,荧并不讨厌人类,因此在游历中她不得已要接触人类,在璃月的时候她没有去往璃月港,而是直接回到了她的故乡。
“从那时我才觉得,人类真是奇怪,明明是那么短暂的生命,却让当初的一个誓言存续了那么久,他们大可以直接离开,我不会生气。”
尽管他们所流传的山鬼夫人的形象听着荒谬,幽篁却没有改变的意思,她只觉得有趣,她和摩拉克斯游历的过去已经尽数被时间磨蚀,那些真实不会再有人记得。
边遗忘边传承,那些历史不会有人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
带着这个感触,她去和荧汇合了,在那之前她远远地看了摩拉克斯一眼,那家伙正饶有兴致地登台唱戏,看样子过得不错,一边同样先离开的戴因斯雷布阴阳怪气一句,“是远离人群太久了不敢进去了吗”。
他一直看幽篁不爽,因为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欺骗了荧。
直到后来荧在坎瑞亚发觉了她的真实目的,来找她对峙的时候,看着她的眼泪,她才终于开始正视爱情这个词语。
她已经习以为常,但这伤害到了无辜的人。
“我以为你不会在乎的。”阿贝多诚实地点评。
“确实不在乎,只是我想到了他。”幽篁出神地思考,“他的爱情,会不会也是来自于我的欺骗,我后来在想这个问题。”
所以从那时起,想要复活他的想法突然变得模糊,那种坚定也开始被她自己怀疑,她想过很多种结局,一旦解开封印她是必死的,在她死之后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他会恨她吗,还是会忘了她,正如香菱所说,人不能够永远停留在原地,总要向前走去,她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所以你最后的决定是?”
她沉默了许久,阿贝多耐心地等着,突然肩上一重,幽篁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动作轻柔地把幽篁放平,头枕到他的腿上,让她睡得舒服点。
借着火光他细细地观赏着她的脸庞,她恐怕也只有在没有意识的时候才能显得乖巧一点,连呼吸都变得温柔起来,但这种温柔在苍白面色的映衬下更容易被看错成让人想要摧毁的脆弱,阿贝多用手指贴上了她的脸颊,没有一点温度,和他一样。
她完全意识不到啊,即便是明目张胆的陷阱,也总有人会心甘情愿被她捕获。
但阿贝多不会点明的,任由她自己否定爱慕者的情感,不需要他动什么小心思就能消灭情敌,何乐而不为。
“把我吓得逃了那么远,她自己睡得还这么香,也太让人生气了。”不远处有人慢悠悠地走进来,一边抱怨着一边往火炉边走,他抽动鼻子嗅着,“苹果派快好了。”
温迪不会去问怎么做了苹果派,那家伙当初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紧张兮兮地烤制苹果派的,为了幽篁能够吃到一个好吃的苹果派,温迪不知道解决了多少失败品。
“她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不然就不会来找你了。”温迪坐到他们对面,撑着下巴看着他腿上的幽篁,“不公平,为什么没想着来找我?”
“她应该知道你刚才在。”阿贝多回答,他可没忘幽篁往帐篷里扫的那一眼。
“那可要庆幸她好奇心不强了。”温迪拍拍胸口,故意做出来松了口气的样子。
“难道不是不在意吗?”阿贝多微笑着问,“对于不在意的人,对方做什么都不会关心吧。”
“啊,如果连我都不在意的话,她还有人关心吗?”在这方面,温迪相当有自信,毕竟是陪她呆了两千年。
阿贝多顿了顿,这次是真的疑惑,“明明她是来找我的,更何况就算没有我,璃月的降魔大圣也不容小觑。”
“啊,她不是来找她的心脏的吗,至于那位降魔大圣,在幽篁的记忆里,他也就是一个还没化作人形的孩子吧。”
他到底哪来的自信啊。
阿贝多不理解。
“可是,她似乎完全不相信你的爱。”阿贝多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如果两千年都没办法让她放下疑心,那好像也没有依据说她最在乎的是你。”
“这难道不是在意吗,如果不在意的话,也不会关心这份爱的真实吧。”温迪用阿贝多刚才的话反驳回去。
“可是在意的结果是怀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阿贝多总结道。
“那就要等一切结束,再重新开始了。”温迪耸耸肩,没有再争吵下去。
幽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火堆还在燃烧,阿贝多靠着墙也在睡,她掀开披在她身上的毯子盖到了他的身上,环视一周,突然看到了放在桌子上已经凉透了的苹果派,还被切了一块,旁边放了一瓶酒。
她切了一半打包起来,又顺手拎走了酒,随口自言自语一句,“哪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