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牛棚的大队,听说一个多月来一辆又一辆的小轿车出现将里面的人接走。
听说是平反回城了。
这让不少知青的心思浮躁起来,天天跑去大队部、公社和县城打听消息。
大队本来也不指望那些知青干多少活,但以前多少还能敷衍一下,最近是越发不像话了。
马上再有个把月就是秋收,这一年就收一茬粮食,收上来不仅要分给大队的队员,还包括知青院的知青。
面对知青们隔三差五的旷工早退,大队的队员们终于忍不住向大队部反映。
顾保国也不好直接训斥那些知青,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找到门道回城了?于是他找来老知青陈松平,委婉的表达了一下队员的诉求。
陈松平在青山村大队成了家,爱人是同一批的女知青,两人还生了孩子,就在知青院隔壁盖了一个小院子。
平时陈松平就负责在大队和知青之间做交涉,他爱人则是在大队的小学教书。
回去后,陈松平把这件事提了提,让那些知青不管怎么说先干好眼前的事情。就算有了回城的名额,那也是先让更踏实能干甘愿奉献的知青回城。
这话一出,知青们总算安生了一阵。
除了一个人,陆方维。
那天之后,陆方维直接和顾保国请了长假,还不是回城探亲,他甚至连曲江县都没出。
倒是天天往县城医院跑三趟,最后干脆住医院不回来了。
顾保国拿他没办法,陆方维都直说了,粮食工分他都不稀罕。不过陆方维也说了他是去医院照顾人,顾保国还能咋办?
姜糖准备好一切东西静静等在家里,只要报纸一出,她立马找个机会去县城。
九月份又开始准备秋收,知青那边却已经有人拿着复习资料开始看书。
秋收前运输队清闲下来,顾连容不知道从哪听到消息,弄了一套资料书回来。
姜糖看了看书桌上的一摞复习资料,又看了看空间里某个堆满了书的角落。
心想白费力气了。
反正不管怎样,想着试一试高考的人提前开始了复习。
顾家四个,三婶子家一个顾胜利,还有县城的张秀山,都打算尝试一下。
毕竟这可是高考,考上大学考上大专在这个年代就可以一飞冲天了。
也不耽误工作,就每天下了工多看看书,考上就好,考不上还有工作在。
十月份的时候,和报纸上高考的消息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位清瘦的中年男人。
彼时家里只有姜糖和顾连珹、顾连容和顾连敏四个备战高考的考生。
至于徐静芳和四个孩子,全部去徐静勇家给大孙子大宝过生日去了。
家里来了两个客人。
一个是那个中年男人,另一个就是陆方维。
槐花茶上桌,雾气袅袅。
中年男人开口,视线落在姜糖身上,“你长得,很像我的爱人。”
姜糖:“……”她就觉得这几天老是眼皮狂跳哪里不对劲。
好家伙,在这里等着她呢。
说完,中年男□□头抵在嘴角咳嗽几声,“我叫沈书淮。”
“二十年前,我和我爱人的小女儿因为有心人落到了人贩子手中,后来打听到,人贩子带着她辗转到了曲江县。”
“十三年前,我和妻子从京市来到曲江县,只是还未到县城,我爱人便突发病症不得不停留在市区。”
“后来等病情稳定,又值老爷子病危,连夜赶回京市。”
“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个叫沈红军和沈红杏的人,他们声称找到了我的小女儿并带回京市。”
“但我爱人一眼便认出,那个人不是我们的女儿。”
听沈书淮讲故事的时候,姜糖一边小口啜着果汁,在心里直呼,我的妈呀,刚见面就露馅,这也太惨了。
第103章 好丑
“我们本想把那个孩子送回来的。”沈书淮回忆当时。
当时沈红娟哭闹着无论如何也不想回来, 委屈地说如果自己回去会被家里人打断腿。
跟他女儿一般大的年纪,哭得可怜,又日夜不眠地守在老爷子跟前, 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那时他和爱人都还不知大房的险恶用心,想着这孩子可怜又懂事, 便赶在老爷子咽气之前将人收养到名下。
“我和爱人当时很信任沈红英。”沈书淮道:“迟了这么多年,很抱歉。”
姜糖又搬出之前的说法来,“可我没有胎记。”
说起这个,陆方维忍不住低下头。
沈书淮看他一眼, 淡淡道:“年轻人, 见识少。”
陆方维:“……”
“这几个月,我托人找到了当年在曲江县派出所工作的孟所长。”沈书淮自然是有了万全的证据才敢上门认亲, “孟所长说,收养你的那对老夫妻在几年前给他寄过一封信。”
姜糖顿时坐直了身体。
她六岁以前是同姜爷爷和赵奶奶生活在一起的, 虽时间不长,她能记住的事情也少之又少, 可她能感觉到二老对自己是真心疼爱。
沈红英和沈红军带着人离开后, 姜爷爷曾四处打听过沈家的地址,又多次去京市寻人, 几年下来也没有结果, 后来才逐渐放弃。
“信上一共写了三件事。第一件就是当初收养你的全部过程;第二件是两家假冒认亲的事情;第三件, 就是你的胎记。”
“收养你的时候, 老爷子着重提了一样东西。”
沈书淮说到这停顿片刻, 端起槐花茶轻抿了一口,压下嗓子的痒意。
姜糖下意识身体前倾,同时在脑海中回忆,除了存折, 好像爷爷奶奶没留下什么有特殊含义的东西。
姜糖大开脑洞,难道存折上的数字代表了什么?
“一个木盒子。”沈书淮道。
姜糖:“……?!”
等等,木盒子,她好像还真的有一个。
“不会吧?”她不敢置信道:“那明明是个空的!”
沈书淮:“不是空的。”
“盒子还在吗?”
姜糖犹豫,“在倒是在。”她觉得还是得提前打个预防针,“但可能真的是空的。”
毕竟是从姜建民手上拿过来的,万一里面的东西就被拿走了?
姜糖回屋,把扔到柜子底下的木头盒子抱住来,迈着步子的时候还拿手晃了晃。
确实什么声音也没有。
“难道这里面有机关?”姜糖把木盒子放到沈书淮面前,她倒要看看这个空盒子里能找到什么东西。
沈书淮先看了看那个异常巨大的铁锁,然后无比肯定道:“就是这个。老爷子说他把锁眼弄坏了。”
在场人:“……”
“要不用斧头劈开吧?!”顾连敏建议。
沈书淮笑了笑,“好主意。”
姜糖出声:“但是家里没斧头,只有菜刀。”
顾连容站起来,“我去拿。”
顾连容拿的是那把豁了口子的旧菜刀,一进门,他下意识把目光放在姜糖身上,“大嫂?”
顾连珹在姜糖之前伸手,“我来吧。”他左右看了看,“你们退远点。”
姜糖立马朝西屋的外间跑,脑袋露出门框,看顾连珹大杀四方。
她一动,顾连敏和顾连容就跟着走,沈书淮和陆方维也马上跟上,最后一个门框上挤了五个人的脑袋。
顾连珹一手扶着木盒子,一手拿菜刀在铁锁上面的木头比划,木屑飞溅,两三下就把铁锁连接的木头砍掉,盒子打开。
姜糖朝他喊话,“里面有东西吗?”
盒子里只有一把蓬松的棉花,怪不得那么轻,顾连珹把棉花抓出来,在盒子底部翻找,结果空空如也。
几个人都好奇回去桌前,姜糖倒过盒子摇晃,放在耳朵边上听声音,“空的!”
这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啥也没有。
“有的。”沈书淮坚持,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细小的刀,刀片纤薄,轻轻在盒子底部的边沿一划。
噗一声,一条木板被起下来,里面的凹槽里有一块小木片。
沈书淮拿出来,“这就是信物。”
姜糖凑近了来回瞅,那是非常小的一块紫黑色的木头,上面依稀可见花纹,背面好像刻了字。
沈书淮把木牌给姜糖,“上面是你的名字。”
木牌背面的字的刻痕很浅,这么多年过去纹路不甚清晰,姜糖伸出拇指感受了一下字的笔画。
“是海棠的‘棠’?”她皱着眉拼出这个字的笔画。
沈书淮点头,“对,这是一块紫檀木的玉牌。你母亲喜欢海棠花,我和你的几个舅舅都希望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所以小名便喊做‘糖糖’。”
姜糖拿在手里翻看,越看越是忍不住想说那句话,“好丑啊这也。”
反正以她高级的审美眼光,这块玉牌雕琢的手法实在稚嫩,就跟拿着刻刀瞎比划的结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