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格搭豆角架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问安吓她一跳,手里的木棍没拿好,差点砸到琪琪格的脑袋。
问安的人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娘娘恕罪,臣妾该死。”
琪琪格回头一看,发现这人很面熟,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你也是住在咸安宫的吧?”
琪琪格入宫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第一个月她忙着学习礼仪准备大婚,第二个月忙着种地。除了去慈宁宫请安,她还没跟宫里的妃嫔接触过。
来人苦笑,原来皇后娘娘不认得她。“回娘娘的话,臣妾董鄂氏,住在咸安宫前面的小院里,和鄂文珠福晋紧挨着。”
阿茹娜在琪琪格身边小声介绍道:“董鄂氏去年生下皇次子福全,她出身满洲世家,是地位比较高的小福晋。”
琪琪格心想,生了孩子还没被封妃,看来这位不是传说中的董鄂妃。
琪琪格放下木棍冲她招手,“别跪着了,过来坐,我这里有冰镇的酸梅汤。”
小菜园旁边放着小马扎和蒲扇,旁边还有用棉被包着的自制土冰箱,里面装着冰镇过的饮料和水果。
阿茹娜倒了一碗酸梅汤递给董鄂氏,酒红色的汤水撞在白玉的碗壁上,冒出丝丝凉气,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琪琪格拉过小马扎坐在董鄂氏身边,手里拿着大蒲扇摇晃。董鄂氏诚惶诚恐地接过白玉碗,心中很是忐忑。
宫中蒙古妃子和满妃汉妃矛盾颇深,只因皇上不喜蒙古妃子,只宠幸低阶的满汉庶妃。前任皇后无宠,更是厌恶满汉庶妃,行事作风颇为跋扈。
去年董鄂氏怀着孩子,废后屡屡找她麻烦,董鄂氏真是怕了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琪琪格虽然无宠,但董鄂氏也不敢亲近这位小皇后。
“你出来遛弯啊?”琪琪格问道。
董鄂氏为了讨好太后,曾经刻苦学过蒙语。她捧着碗陪笑道:“回娘娘的话,臣妾觉得屋里闷热,所以出来透透气。”
琪琪格摇着扇子跟她拉家常,“你是京城人士吗?什么时候进宫的?”
董鄂氏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娘娘的话,臣妾是盛京人,两年前选秀入宫。”
“咦?盛京那么远也要参加选秀啊!”
董鄂氏点点头,“回娘娘的话,是这样的。”
琪琪格仔细想想也能理解,现在满洲旗人少,等将来人口增多了,大概就不需要盛京的秀女了。
董鄂氏问一句答一句,句子尽量简练,绝不多说一个字。这样的聊天体验非常差,但琪琪格还是坚持不懈地跟她尬聊。
没办法,种田嘛,不在田间地头找人唠嗑怎么能叫种田呢?不唠嗑就没内味了。
琪琪格从盛京好不好玩,问到傻狍子到底傻不傻,把董鄂氏侃得晕头转向。没聊几句董鄂氏就顶不住了,她借口孩子午睡要醒了落荒而逃,琪琪格还招呼着让她明儿个再来。
董鄂氏可不敢来了,她这辈子都不敢去御花园了。
但琪琪格哪里肯放过她?琪琪格认为,董鄂氏是自己撞上来的,这就是缘分。
所以,就决定是你了,陪聊届的天选之子!
第二天,琪琪格去菜园子上工,路过董鄂氏的小院招呼她同去御花园。
董鄂氏壮着胆子拒绝,“多谢娘娘美意,只是臣妾还要照顾孩子,不方便去,只能辜负娘娘美意了。”
琪琪格抬头看看天气,“今天太阳不晒,你把孩子领着一起逛逛嘛!天天闷在屋子里多没趣!”
董鄂氏还没来得及拒绝,刚刚学会说话的小福全拍着巴掌呲着小牙笑了起来,“逛!逛!”
琪琪格弯腰笑着冲他拍拍手,小福全张开手臂扑到她的怀里,“逛!逛!”
董鄂氏看着儿子满心凄凉,生儿子有什么用,你冲别人笑,回过头来坑老娘。
第5章
一岁多的小福全已经走得很稳当了,但说话还不太利索,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福全极喜欢琪琪格。走路的时候一定要拉着琪琪格的手,他也不看路,歪着脖子仰着头盯着琪琪格看。
小小的一个人歪着头专注的看着你,好像眼里心里都是你,琪琪格的心都要被他融化了。
她把小福全抱了起来,肉乎乎软绵绵的小孩子伸出小胳膊搂住琪琪格脖子,还要跟她贴贴脸,贴了一会儿小福全就挣扎着要下地。
“我抱你不舒服吗?”琪琪格问道。
小福全指着地面说道:“我沉,累!”
琪琪格笑着贴他的脸,“哎呦,小伙子你真贴心!”
董鄂氏看了心里那个酸啊!虽说皇子有奶娘宫女照顾,但董鄂氏疼爱儿子,事事亲力亲为。除了晚上孩子跟奶娘睡,白天都是她看孩子。怎么从来不见儿子跟自己这么黏糊呢?
这臭小子刚会站着的时候就想跑,董鄂氏弯着腰扶着他玩。等他会走了,偏又不想自己走路,时时刻刻都要董鄂氏抱着。这会儿对着皇后倒知道贴心了。
琪琪格抱着小福全没放他下来,咸安宫到御花园有点远,这么小的孩子走过去该累坏了。
到了小菜园,琪琪格放下福全,让他自己去玩。
小福全下了地颠颠地跑了出去,奶娘和宫女们连忙跟上,生怕摔了他。
过了一会儿小孩子又颠颠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朵淡蓝色的绣球花。
小福全举着花递给琪琪格,“花!漂亮,姐姐!”
董鄂氏连忙呵斥儿子,“福全,不许乱喊,这是皇额娘!”
琪琪格笑着接过花,还不许董鄂氏骂孩子,“他还小呢,哪懂这些,你不许训他。”
琪琪格蹲下来问福全,“你觉得我像这朵花一样漂亮呀?”
福全用力点头,他有点着急,说话啼哩吐噜听不太清楚。他连比划带说,大概意思是花园里就这朵花最美,他特意摘下来送给琪琪格。
琪琪格把福全搂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
哎呀,狗皇帝的儿子太可爱了,比狗皇帝强十倍百倍。又是叫姐姐,又是送她最美的花,小朋友果然有眼光,健康黑皮爱种田的琪琪格就是坠棒的!
小福全马屁拍到了正地方,琪琪格当即决定送小福全三个实心金项圈!
董鄂氏诚惶诚恐,“皇后娘娘,这太贵重了。”
琪琪格毫不在意地摆手,这些都是小意思,现在的姐超有钱!
正在说话的时候,琪琪格看见小路那边有人影,她指着那边喊道:“那边是谁?过来!”
两个庶妃从树影后面绕出来,战战兢兢地上前请安。
琪琪格问:“出来溜达啊?”
两个庶妃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她们对视一眼小声答道:“回娘娘的话,臣妾等出来透透气,马上就回去,绝不打扰娘娘。”
今天琪琪格去找董鄂氏,过来得晚了点。两个小庶妃打听到皇后不在御花园才出门的,没想到还是撞见了。
说起来最近宫里的女人们也很可怜,以前给太后请完安还能来御花园逛逛。可自从皇后在御花园里开辟了一块菜地,她们在屋里憋出病来也不敢来御花园。
她们和董鄂氏有一样的顾虑,怕皇后像废后一样跋扈。再说皇后种地听起来就非常落魄凄惨,万一皇后以为她们到御花园是故意来看她笑话的可怎么办!
琪琪格哪知道两个小姑娘心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笑道:“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过来一起唠嗑啊!”
两个庶妃的脸上挂起和董鄂氏相似的营业笑容。
琪琪格心想,就算她们不情愿也不能放她们走,野生的陪聊精灵可不好捕捉。
青燕和红雀搬来小马扎,琪琪格继续搭豆角架,野生的陪聊精灵们坐在马扎上心惊胆战。哪有皇后干活,妃子坐着的道理?这实在不妥啊!
琪琪格看她们不自在,冲阿茹娜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太监笑眯眯地跑过来行礼,“奴才小明子,给皇后娘娘和福晋庶妃请安。今儿奴才给诸位说一段故事,这故事发生在遥远的蓬莱西州。话说蓬莱西州有个美丽聪慧的小公主……”
这个叫小明子的太监本来是御花园的粗使太监,他父亲以前是京城有名的说书先生。后来父亲得了重病,家里穷的叮当响,他没有法子,自己卖身救父,谁想到被送进宫里当了太监。
小明子说书的时候神采飞扬,引人入胜。但不说书的时候他却笨嘴拙舌,心里有多少话都吐不出来。
琪琪格在御花园里待着,总有太监宫女过来讨好搭讪,这些都是有心计有上进心的,希望能挪到皇后身边当差。小明子也算近水楼台,不过他只顾着干自己的活,从来不到琪琪格眼前晃。
有一次下暴雨,雨停后琪琪格过来看自己的菜苗,看见浑身湿透的小明子扶着断掉的菜苗想把它重新栽好。琪琪格这才认识了他,把他调进了咸安宫。
小明子说的故事是琪琪格教的,故事集狗血恶俗于一身。有情人终成兄妹,成亲之后就得绝症,脑袋砸一下就失忆,放在后世烂俗的梗在这里却新鲜的很。
董鄂氏等人听得入了迷,她们早就忘了惶恐,还会一起讨论剧情,痛骂反派的恶毒。
每到这个时候琪琪格就暂时放下手里的活,非常心机地凑过去跟她们一起同仇敌忾。
“是啊!这人太坏了吧!”
“对啊!这么坏的人还不死,老天不长眼!”
快到正午时候,小明子才暂停。董鄂氏和庶妃从剧情里回过神来,向琪琪格道谢。
“皇后娘娘宫中人才济济,这小太监讲得真好!臣妾等从未听过这样的好故事!”
琪琪格笑着摆手,“这故事还没讲完呢!你们明天还来呀!”
有未完结的故事吊着,董鄂氏等人连忙答应下来。
琪琪格成功捕捉三个陪聊精灵,但她还不满足。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她直接开口邀请所有妃嫔一起去她的菜园子旁边听书。
众福晋庶妃不敢拒绝,只好一同去了。有阿茹娜翻译,连那些蒙古来的福晋们都听得入了迷。本打算去一次就不再去的,可惜她们掉进追更新的坑里再也没爬出来。
当丝瓜藤蔓爬满了木头架子,开出嫩黄色的小花,琪琪格的小菜园也成了妃嫔们聚会聊天的固定地点。
天气渐渐变得炎热,坐在丝瓜架下却很凉爽。女人们摇着团扇,听着小明子讲故事,时不时讨论两声,吃点井水冰镇过的水果,惬意得不得了。
琪琪格站在菜地里,她得掐掉黄瓜多余的藤蔓,这样果实结的更大。
现在宫里的女人们都习惯了皇后干活她们坐着,心里不像从前那样惶恐。
小明子见时候差不多了,便结束了今天的说书,请各位福晋明日再来。
鄂文珠和姐姐亲近,她直接说道:“今天就没啦!我还没听够呢!姐……呃,皇后娘娘,让小明子下午和晚上也说书吧!上午讲这么一小会儿根本听不够嘛!”
众人这些日子已经摸清了琪琪格的脾气,知道她性格随和,不爱发火。于是大家都附和道:“是啊是啊!让小明子多讲一会儿嘛!”
琪琪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陪聊精灵就要有陪聊精灵的亚子,我让你们听说书就是为了捕捉你们,能不能对自己的定位有一个精准的认识!
再说了,我们小明子说书多辛苦,白天说书晚上也说嗓子还要不要了?
琪琪格想了想,转身叹道:“唉!我也想让你们听个痛快,只是我不能害了小明子啊!你们可知道,小明子曾发过誓,今生只说半天书。”
鄂文珠小声嘟囔着,“他又不是我的太监,我哪知道。”
琪琪格随口开始胡编,“小明子是个至孝之人,当年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说书神童,不论什么样的故事,他只要听一遍就能记住,而且比别人说得更好。若是幸运,此时他应该是名满京城的说书大家了。可惜天妒英才,小明子八岁那年,父亲突然得了怪病。他的父亲临终前就想再听他说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