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按照你的想法来进行评价,结果一定是他根本没有作为任何生物而活的资格。甚至就连诞生在这个世上,都是最大的错误。”
不仅没有给他人带来任何帮助,反而伤害了身边的人,还杀死了想要救治自己的恩人。
这样的存在……
“但他却活了下来,”八百比丘尼对他说:“医生的药在他死后才慢慢显现了药效,那些药物让那个孩子逐渐变得健康,却又因为医生的死亡而中止了治疗,导致那孩子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他变成了不能再行走于阳光之下,恐惧着紫藤花的气味,却渴求着人类血肉的怪物。”
中岛敦睁大了眼睛,在那双眼眸中流露出了抗拒与愤怒。
即便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也足以体现出他此时对这种事情的难以接受。
“于是在后来的很多很多年里,变成了怪物的孩子,都一直在依靠着人类的血肉为食,并且不断地分下自己的血液,将普通的人类也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中岛敦不想再听了。
“很难以接受吧?”八百比丘尼问他。
中岛敦抿紧了嘴角,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站在阳台仅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听完了整个故事的鬼舞辻无惨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敦,我并非是想要对你说,作为毫无愧疚之心的恶鬼,反而比拥有良知的好人更加轻松。”八百比丘尼轻轻地开口:“我只是想告诉你,好人和坏人,都有着各自的活法。”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痛苦,我也并非是要让你一样,轻轻松松地将自己杀人的事情抛之脑后。”
“但在那之前,你必须要知道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情,”八百比丘尼一字一句地说:“并非是判断你所杀死的那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而是,于你而言,他究竟是恩人,还是伤害了你的人。”
现如今的社会,从方方面面而言,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人类存在的价值得到了保障,存在的概念也得到了认可。人人都有活在这世上的资格,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轻易剥夺他人的生命。
但中岛敦所面临的事情,哪怕是用现如今的法律而言,他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在自身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的时刻,挣脱了束缚反击对方,是正当且合理的自我防卫。
中岛敦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就这样坐在阳台上,八百比丘尼则是坐在他的面前,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八百小姐……”不知过了多久,中岛敦对她说:“我……对不起。”
他仍然无法从那样的阴影之中走出来,也无法让自己就此获得解脱。
意识到这点的时刻,中岛敦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八百比丘尼,分明八百小姐已经在他身上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帮助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但他还是什么也无法改变。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敦。”八百比丘尼说:“我说过的吧,能够救赎你自己的人,永远都只有你自己。”
任何人说出来的话,都只能起到引导的作用,但真正想要放下心中的痛苦,还是要依靠自己本身的努力。
“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在附近开了一间侦探社,如果你想要改变什么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去那里兼职。”
中岛敦怔怔地看着她。
“因为大学还是要上的吧?童磨已经告诉我了哦,你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那现阶段也只能兼职了。”
“不是这个……”中岛敦有些局促地低了低脑袋,而后才说:“为什么要介绍我去……侦探社?”
“这个啊……”八百比丘尼露出了思考的表情:“因为感觉,你应该会喜欢那里的氛围。”
“听好了,敦。如果一定要认为自己的身上担负着罪孽,那就努力去赎罪吧,无论是什么事情也好,去做你认为是“好事”的事情。”
因为啊……
“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该否认自己是个好孩子这一事实。”
——*——
“这算是什么?”
在八百比丘尼和中岛敦的对话结束之后,回到房间里的八百比丘尼见到了正在等她的鬼舞辻无惨。
听到这样的提问,她便能够明白,鬼舞辻无惨大抵是听到了她和中岛敦之间的对话了。
“只是讲了个故事而已。”八百比丘尼平静地说。
——但问题是,这个故事并非是被凭空编造出来的故事,而是真实存在的过去。
她将鬼舞辻无惨的过去悉数摊开,仔仔细细地数出了他的所有错误。
——在她所说的那个“故事”中,身为主人公的他找不出半分可以被称之为“美好”甚至“正确”的品质。
他仿佛是一切阴暗与错误的集合体,是从一开始就不该诞生的东西。
鬼舞辻无惨的眸子里流淌着稠红的暗色,仿佛血液般慢慢地凝固,变得愈发暗沉压抑。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存在吗?”鬼舞辻无惨问她。
是在她与中岛敦的对话之中,被当成反面例子,没有丝毫可取之处的存在。
“是啊,”八百比丘尼轻声叹道:“你就是这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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