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轻轻往前走了一步,低着头看着蓝月儿,“娘娘,审讯的过程中,章珏交代了一些事。您身上的那个诅咒,确实和他有关。”刚才她要关了门,就是怕被路过的人听到了去。
“果然是他。”蓝月儿并不怎么感到惊讶,只是有些急切的问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肚子上的花纹怎样才能消掉,会不会对腹中的胎儿有影响?”
南归柔声安慰着蓝月儿,“娘娘莫要着急,先听我讲完。章珏在江南游荡的那几年结识了不少江湖术士,其中不乏会一些诡谲小伎俩的。他告诉老王爷的那个法子,也是他在这个过程中听来的。”
原来这章珏被人从林家赶出来之后就流离失所,那时候他只不过十三四岁而已,身上虽然有些力气,但个头还是太小。他身上带着的钱并不多,前些年攒下来的一点银子全都因为和林家人失散而留在了车队之中,身上只有一点碎银,花完了之后只能露宿街头。
他不认识几个字,好在结识了几个靠着坑蒙拐骗为生的人,和他们一样偶尔骗点钱,也算能勉强度日。他们这些骗子每天天亮之后四散而去,各人去不同的地方找点钱,晚上休息的时候又会重新聚在一起。夜里无聊的时候,就躺在一起从头顶瓦片的空隙之处看外面的星星,聊起往日的事情,杂七杂八胡扯上一通。
其中有一人自称以前是个有名的大夫,医术高明,所以大家都叫他神医,不过全然是调侃的叫法。神医讲起自己之前行医的经过,不讲自己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尽是说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大家都说他的医术怕不是臆想得来的,但当时躺在干茅草上,静静听着故事的章珏却是把其中的内容记了下来,并且信以为真。
日后他一心想着报复的法子,不远万里来到京城见到了肃王之后,告诉肃王的,也是这个时候神医说的办法。
蓝月儿听完之后,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原以为此人虽然心术不正,但多少还是有本事的,却没想到他这个法子竟然是道听途说来的?”蓝月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又轻轻摸了摸,突然心生不甘起来,“而且这法子竟然还有效!”
她坐在这里生闷气,南归却道:“娘娘,事情还不止这么简单。章珏自己承认了,当初老王爷好不容易答应见他,他说了自己听过的内容之后,老王爷却道他是来哄骗自己,天底下根本没有这样的方法。章珏自己也一直以为老王爷尝试过,但是失败了,直到老王爷派人来杀他,他才知道这个办法是真的。”
“娘娘,”明明屋子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屋门还紧闭着,但南归还是习惯性的压低了声音,“章珏说这个诅咒方法并不难,只需寻找所要诅咒之人贴身衣物两件,头发半钱,外加用过的胭脂和黛罗各一钱,与惨死之人的尸油放在一处,寻着那人头七的夜里一起烧掉即可。”
屋子里面并不冷,蓝月儿听着南归说出来的话,却是忍不住抖了抖。
她的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这不对劲。杜姑娘死后停尸数日,最后才下葬的。当时那么多人亲眼看着杜姑娘被安葬了下去,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连夜挖坟吧。”
南归却摇了摇头,“娘娘,这并不一定是杜姑娘啊。”
“可是我的梦里出现的一直是杜姑娘,从没有出现过其他人。而且也就是那晚之后,我的肚子上面才长出花纹的。”南归说了这件事后,蓝月儿第一个反应便是杜姑娘的尸身现在怎么样了。
“娘娘,王太医不是曾经说过吗,就算您梦里出现的那个人真的是杜姑娘不假,但也很有可能是有人拿杜姑娘做一个幌子罢了。”南归说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查到那些东西是怎样被拿到的?”
用过的胭脂和黛罗并不难寻到。蓝月儿平日里面虽然不至于不施粉黛,但除非有要事,也只不过随意化个淡妆罢了。她的那些胭脂水粉,基本上都是用不完的,蓝月儿也从来没留意过。
只不过,贴身衣物和头发,就没有那么好拿到了。
且不说蓝月儿的所有衣服,哪怕是旧衣服也全部是一件一件被记录过的,单说那头发,找到一两根不算难事,但半钱的头发,也是不好收集的。
“这么看来,倒是御华宫里面出了问题。”蓝月儿说道。
南归道:“宫里经常侍候的人就那么几个,院子里边洒扫的那些小太监虽然平时不能轻易进出屋子,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取到。”
“平时我的衣服你们几个都有经手过,但主要还是小满来打理。梳头倒一直是橘白,不过只要经常在屋子里面活动,慢慢的收集到一些落发也不算很难。”蓝月儿叹了一声,右手半握拳,抵住了额角,有些头疼,“这屋子里边经常待着的,也就你们几个,最多再加上个小兰。你和小兰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但小满和橘白……”
蓝月儿也不太相信,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侍女会干出这种事来。
“娘娘,这件事情万万不能轻慢了。宫中有内鬼这是一定了的,不管要费多少功夫,都必须把人给揪出来。”南归道:“章珏也说了这个诅咒解决的法子,顺便透露了一些别的事情。”
蓝月儿现在倒是对怎么解决诅咒没太多兴趣了,或许是因为心里面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心情一下子就舒坦了,哪怕自己身边可能还藏着一个内鬼。“什么别的事情?”
“章珏说,他之所以能从老王爷手底下逃出来,还是多亏了老王爷的一个手下。”
章珏进了肃王府之后,单单只说了那么些话就遭了一顿毒打,随后就一直被肃王以看护的名义关押在另外一个地方。老王爷其实对他看管的不是很紧,后来基本形同虚设。章珏自觉这样的生活还不错。
看着章珏的那个人姓魏,是老王爷的人,不过时常还能和章珏说上几句话,章珏一直叫他魏哥。后来说着说着,两个人竟然还能聊得来。本来以为这次就要这样一直过下去了,但大概过了半个月之后,魏哥失踪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
章珏心中十分好奇他到底去干了什么,魏哥一开始根本不想说,后来可能也觉得章珏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便偷偷告诉了他。
“王爷让我找了几个人,是一家老两口带着一个儿子,把他们全部都抓起来关着。”魏哥抹了一把脸,甩开了手中喝空了的酒坛子说道:“你别说,这家人住的是真远,害得我跑了这么久才回来,累个半死还得不到多少钱。”
章珏好奇的看着他,“这家人和肃王是有仇吗,跑这么远都要把人抓回来。”
魏哥微微有一点醉意,摇头晃脑的说道:“不知道,看着不像……那么一户人家,怎么敢得罪王爷?王爷当时就能把他们全杀了。”
“那那些人是干什么的?”章珏还想再继续追问,但魏哥却已经有了些不耐烦,“干什么干什么,我管他们干什么?”
章珏默默地闭上了嘴,不敢再问,只是心里面隐隐约约有了个念头,魏哥出去办的这件事情,可能和自己当初告诉老王爷的有点关系。
不过虽然当时已经猜到了一点,但章珏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下一次魏哥一整天都没来自己这里,章珏猜测他是不是又出去做什么事了,所以去了一趟魏哥的家找他。
魏哥是老王爷派过来看着章珏不让他乱跑的人,魏哥不在,章珏就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出去。魏哥家在离他被关的地方不远处,章珏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那里。人还没有进门,就先被门口流出来的一滩黏、腻的红色吓退了一步。
章珏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当即和趴在地上还睁着眼睛的魏哥来了个对视。魏哥头朝门倒在了堂屋里,早已经没了气息,后脖子上面的一道刀口从左往右横向划开,几乎切断了他整个的脖子。但就在这样的死状下,魏哥脸上神态轻松,似乎还带着一点笑容,显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被人从身后一刀切开脖子的。章珏拿脚踹了踹他的身体,然后大喘着气跑回了自己屋子。
其实直到这个时候,他都还没有意识到动手的人是谁。直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王爷的人来了。
老王爷派了两个人过来,带着银子和绫罗绸缎,说是章珏献上去的那个法子果真是有用的,老王爷用的高兴了,特地派人端来了赏赐。顺带着要把章珏从现在待着的地方带出去,给他换一个好的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