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一只微凉的手托起苏婵下颌, 稍稍用力, 将她的头转向自己的方向。
连笙皱着眉，仔细打量着苏婵：“真瘦成纸片了。”
她每次都能做人群涌动中精准捕捉到苏婵的位置，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远远地看见那个裹在风衣里, 单薄瘦削的背影，风刮起衣角和发丝, 竟给旁人种她瘦得要被吹走的错觉。
连笙第一次怀疑自己认错了。
这时候苏婵也端详着连笙许久不见的面容，连笙也瘦了一圈, 正好卡在瘦得刚刚好那个边界, 面部轮廓更加深邃，她没化妆, 不像平日里一般鲜妍精致。
大概是开机前一天没睡好，眼睛里还能看见红血丝，显得有些憔悴，眼神却一如既往冷冽干净，像被大雪覆盖的雪松一样清冷凛冽。
可是苏婵对上她的视线, 却觉得今天这样略带些疲惫的连笙，凝视着她的时候, 无比让人动心，好像在她眼里全世界都是你，令人想把通红的脸蛋埋在这片洁白的雪里。
连笙莞尔：“几周不见你还害羞起来了？”
苏婵摸摸自己泛红的脸颊, 甩锅给系统，暗道肯定是因为系统怂恿她和连笙打啵啵的时候撞见正主，她心虚了脸红的, 一边嘴硬道：“我这是冻的。”
“怎么不多穿点？“
入秋了就是这样，一天冷一天热的，热的时候太阳能把人烤化，词典里的“秋高气爽”像这个季节的虚假广告，昨晚下了场雨，萧瑟的秋风又吹起来了，温度格外低。
苏婵搓着手，哈了口气：“冻苍白点更自然，贴角色，冷一点也更清醒。”
连笙没再劝，默默替她把领口拢了拢，小声叫助理去备好感冒药。
对于演员这个职业来说，她们是一类人，对自己狠的下心，看见喜欢的人遭罪却受不了，虽然心疼，但也能理解，连笙和苏婵像是心有灵犀似的，默认互不干涉对方的事业。
余浥尘喜欢沿着剧本时间线拍摄，这样更利于演员融入进角色里，《茫茫》前期讲述的是风华正茂的钢琴家，突然得知自己身患癌症的转折。
她原本一帆风顺，被人人羡慕的人生，猝不及防地被命运拦腰斩断。
没有一点点预兆，就像从小到大每一次常规体检一样，丝毫没放在心上，以为会像从前一样，告知几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药都不用开，自己多注意休息就是了。
没想到生命被宣布突然进入了倒计时，从此要数着日子，等待人生的句号。
陈星人生的前二十多年，几乎都是和钢琴相伴的，从年幼到长大，每天雷打不动地挺直着背坐在钢琴面前，手指触碰琴键，双耳聆听琴声，连梦里都在弹奏着音乐。
她想在最后的日子里，看看钢琴以外的世界，再体面好看地死去。
陈星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把手头的工作和邀约全部推掉，计划好旅行路线，一个人出发了。
剧本前面一部分没有连笙的戏份，但她没去休息，每一场的拍摄都在旁边看着，没落下一场。
这样的戏份对于情感充沛的人来说，是一种折磨，可苏婵每当面临情绪崩溃的临界值时，看见场地里镜头外注视着自己的连笙，原本跌宕汹涌的情绪就能平静缓解下来。
电影讲究精雕细琢，开头的剧情便磨了苏婵半个月，才轮到连笙上场，终于拍到陈星和于尘的初次见面。
陈星和于尘相遇于一个异乡的酒吧，陈星从来没进过这样的地方，音乐声开得极大，环境昏暗，迷乱光线照射下的人脸，每一张都写着醉生梦死。
剧组还在调整光线，连笙悄悄端了一小盘水果挪到苏婵面前，给她喂了几块草莓，苏婵咬了一口，新鲜酸甜的果浆在唇舌中炸开，两人窝在酒吧一角，像是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将疲惫和心累都抛得远远的。
“哪里来的水果？”苏婵随口问连笙。
连笙指了指道具组的方向：“剧组的道具。”
苏婵 :“……”
你就这么让我把道具吃了
她眨眨眼睛，草莓还在嘴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看着连笙不说话。
连笙捏了捏她的脸蛋：“反正也吃不完，我们剧组的道具还挺良心的，好吃。”
苏婵要控制体重，不敢贪嘴，吃了几块就把水果盘推得远远的。
眼不见为净，看不见好吃的，就可以骗自己不饿。
苏婵干完这一系列自欺欺人的事情之后，瞧了瞧连笙，见她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刷手机，嘴角还微微扬起，好奇地探头过去。
“在看什么？”苏婵凑过去看连笙的手机。
连笙笑道：“在看粉丝玩的测试软件，说的还挺准的。”
这款软件叫“你是什么做成的”。
苏婵凑近看，见连笙屏幕上写着——
“苏婵是什么做成的？
蜜糖、星光，
和所有讨人喜欢的东西。
苏婵是这些东西做成的。”
看过粉丝那么多彩虹屁，经历过各种羞耻尬吹，苏婵觉得自己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面对这样直白热烈的夸赞，还是觉得有些脸红。
她看着那几行小诗，脑子里还在回响连笙那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