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朗气鼓鼓的,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妈的,谁呀,一大清早的来拆迁啊?还让不让人睡了,正做梦娶媳妇儿呢!”夏朗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房门,一看原来是穆奇。
穆奇此时满头大汗:“夏队,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说完,他又打了一个呵欠。
“有个老太太来报案,说是自己女儿走丢了。”
夏朗以为多大的事呢,他听完后笑了一下:“就这个啊,你去应付一下不就好了吗?录口供,要照片,查户籍,这些还用我教吗?你去办吧。我这儿刚梦见要入洞房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接着睡了。”
不想,夏朗刚转身,就被穆奇一把拽住了:“夏队,这次可不一样了,你最好是去看看,这个老太太……有点儿奇怪。”
夏朗面露疑云。
换好了衣服,来不及洗漱,夏朗便到了询问室。他来到这里后发现,一个老太太穿着粗布的衣服,正在那里嚎啕大哭,周围几个女警都劝不住。询问室一时间乱糟糟的。
夏朗走过去:“怎么回事?”
“夏队,你来得正好,这个老太太说自己女儿走丢了,让我去找。”
不料,此时老太太一听说夏朗是领导,跨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扑通一声跪下了,悲声大放:“政府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这一来可吓坏了夏朗,他赶紧扶起老太太:“哎哟,老太太,千万别这样,你先起来,先起来。”
夏朗扶老太太起来,让人倒了一杯水给她。老太太哭泣不止,夏朗也没办法展开正常的询问,只好将目光看向了穆奇。穆奇从其他同事手中拿过来一张照片:“夏队你看,这是老太太女儿的照片。”
夏朗看了一下,照片中的女孩儿最多也只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容貌秀丽,身材窈窕,竟然有几分像台湾的明星林志玲。照片的背景是在国外的一条街上,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以及异域风情的建筑,基本可以一眼断定这并非国内。而照片中的女孩儿从穿着到打扮,都给人一种富家千金的感觉。这一点从她手臂中挎着的lv包包和胸前挂着的dior的太阳镜就能够看出来。
夏朗终于明白穆奇为什么说有点儿奇怪了,眼前的这位老太太,满头的白发,皱纹爬到了脸上,虽然夏朗断定她年纪不过五十多岁,但只是看外表的话,说七十也会有人信。再看她身上的衣服:粗布料,蓝碎花,一条藏蓝色的粗布裤子,脚上是一双沾满了泥泞的布鞋。
这两人会是母女?说句不好听的话,恐怕照片中这个女孩儿家的保姆都要比这位老太太穿得好。
夏朗放下了照片,问道:“阿姨,这是你的女儿?”
“是。”老太太虽然还是哭个不停,但是已经回答了问题。
“嗯,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梁凤玲。”
“今年多大?”
“二十三了。”
“什么时候发现你女儿不见的?”
“今天早上,我……我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
“只打了一个电话?”夏朗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嗯……因为……因为平时我打电话她都接的。”
“你没去女儿的学校看看吗?”夏朗觉得这么一句一句地问实在是太别扭了,他想让老太太痛痛快快地全都说出来。
老太太擦干了眼泪,喝了一口水,这才嗫嚅着说出了事情的过往:
老太太名叫何淑琴,五十七岁,籍贯河北。梁凤玲,今年二十三岁,初中学历,辍学后便跟同乡去了南方的深圳打工,在一个远房亲戚工作的制鞋厂里打工。后来那位亲戚来电话说女儿不见了,这才着急了,发疯似的去找女儿。据远房亲戚所讲,梁凤玲是跟同厂的一个小伙子跑了,说是要去别的城市挣大钱。
夏朗打断了她:“那个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何淑琴上了年纪,回忆了好久,说道:“好像是叫陈刚。”
“嗯,请继续说吧。”
女儿联系不上,何淑琴也很着急,她想要让家里人跟着一起寻找。可是梁凤玲的父亲却说:“一个女孩儿,丢就丢了,反正也是个赔钱货。”虽然说自己男人是这想法,但是何淑琴不愿意放弃,再怎么说,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就这样,何淑琴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女儿的下落。这么多年来,她给人刷过盘子、缝补过衣服、捡过饮料瓶子、当过保洁……几乎人世间所有能吃到苦,何淑琴都一样不落地尝了一遍。最后,终于在去年找到了女儿梁凤玲。
“就在离火市?”
“嗯。”
不过女儿的样子彻底变了,她开了一辆车。何淑琴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只知道是辆红色的,就能坐两个人,敞篷的,车的形状很扁,标志是一匹马。以前,何淑琴只是在村里的挂历上见到过这样的车。
法拉利!这是夏朗的第一判断。
何淑琴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了女儿,她恨不得冲上去抱着梁凤玲嚎啕一场,好好诉说一下自己这么多年的思念之情。可是她没有想到,她刚想要冲上去,就被梁凤玲制止了。梁凤玲一脸的不悦:“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何淑琴愣在了原地:“我……你……你这么多年没回家,我……我这当妈的想你啊!”
梁凤玲嫌弃地说道:“什么回家,那叫家吗?要什么没什么,你在这儿呆着吧,我得走了,让人看见我跟你在一块,还不知道会有什么话传出来呢!”
“小玲,小玲!”何淑琴追了上去,但是她根本跟不上女儿的步伐,脚下一个踉跄,摔倒了。
梁凤玲站住了脚步,气得转身回来:“行啦,丢不丢人啊?你现在住哪儿?”
何凤琴爬了起来:“住……住在招待所,就离这儿不远。”
梁凤玲拿出了两千块钱:“这会儿出门基本都不带现金了,我身上就这些,你先拿着吧。”
“不不,我不能要。”何凤琴诚惶诚恐。
“哎呀,给你你就拿着!”梁凤玲塞进了她手里,“我给你我的电话,但是没事不要打电话,每天下午1点到2点再给我打,一星期只能打一次,我很忙的!”
“哎,哎。”这么多年没见,何淑琴觉得自己跟女儿已经有了隔阂,她全然没有想过女儿为什么这么对她。但同时于她而言,能看到女儿平安健康的活在这个世上,就已经很知足了。
夏朗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你女儿说让你每天下午1点到2点的时候给她打电话,为什么你今天早上就给她打了?”
“因为……因为我……我要换地方住了,我想提前跟她说一声,怕她要是来找我的话……找不到。”老太太的神情局促,不知所措。
“她住的地方呢?在哪里?”
“不……不知道,这些她从来不跟我说。”
“你女儿身边都有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也没说过。”
夏朗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棘手性,按理说,一个成年人,失踪48小时才可以立案。但是就连何淑琴自己也说不准女儿到底失踪多久了,因为她之前联系女儿梁凤玲,还是上个礼拜的事情了。
送走了老太太后,大家就这件事情商量起了案情。有人说老太太过于紧张了,说不定女儿好好的,只是不愿意接电话;有人说,是老太太糊涂了,说不定这些都是脑子不清楚之下做出来的,她那样的打扮,和照片中的女孩儿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嘛。种种说法,莫衷一是。
唯有夏朗,沉默着,他看着梁海玲的照片:这个梁凤玲,有点儿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