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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得起供奉,就要担得起责任,西域诸国的每一位王女们都有这个觉悟。
    可是,明明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真正事情降临在自己头上的时候,谁都还是会怕…不敢怨,也不会恨,只是生不由己的惧,不由自主的惊。
    素来天真爱笑的女孩此刻身体蜷缩,泪盈于睫,宛如强风中凌乱的花骨朵。
    章迢迢一看珍珍这样,胃难受得揪成一团,一股酸水往喉间翻涌,刚刚旖旎被打碎的怒气都飞到九霄云外。她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千野,他虽然没说话但沉重的呼吸和深锁的眉头也显出他的不安。
    迢迢轻轻的叹了口,紧紧的搂住珍珍的肩,在她的肩背上来回摩挲,她喉咙干涩,但仍然在脑中极力组织言语,柔声安慰道:
    “我们现在去宫里也无济于事,不如你先等着,我让小风去探听消息,还是,你要千野带陪你去找巴苏尔?”
    “我,我不想见他…”珍珍摇了摇头,她只是听到巴苏尔这个名字,就止不住抽咽,泪水汹涌而出……珍珍把头藏在自己的臂弯里,单薄的肩膀瑟瑟发抖…
    “乖啊,姐姐陪着你…”
    “迢迢,你陪珍珍,我先出去了…”千野走出房门前努了努嘴,给了迢迢一个肯定的眼神。迢迢了然他定是去找巴苏尔,于是苍白的对他笑了笑,摆手让他快去快回。
    是啊,章迢迢身为一个酒店人,面对人力无法阻挡的现实,她所能提供的最大情绪价值,就是虚伪又真诚的陪伴。
    西域叁十六国,无一不是在大含和匈奴的夹缝里生存。大含虽是仁慈且包容,却远在天边。若是哪个城邦对大含明言归附,便挡不住匈奴的铁蹄肆意侵扰,大力攻掠,民不聊生。可若是对匈奴俯首称臣,不只丝路、互市均会关闭,连西域都护府的大军随时也会兵临城下,国将不国。
    龟兹虽位列西域强国之一,位居枢纽,经济发达,国力强盛。但论兵强马壮,幅员辽阔却也不能和乌孙、匈奴相提并论。早年来龟兹也曾隶属于匈奴,而随着含使凿空西域,西域各国重与大含相通,近几代龟兹王一直实施亲含政策。
    窕窕公主的祖母是大含宗亲,母亲乃乌孙王女,父君更是对外号称“天朝女婿”,早年来屡次亲身入含学习。龟兹举国上下兴穿含服,习含礼,兴含俗,学含文。甚至一度被西域诸国笑话“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所谓骡也”
    在这样复杂的政治局势中,数年来北边强壮的匈奴却只是铁骑偶有践踏,并未强行欺辱的原因是因为龟兹处心积虑,费尽心机与周边小国的合纵连横之策让匈奴心生忌惮。
    小国们以血缘关系为载体,编织出一个严密的王室宗亲网络,千丝万缕,血脉相连,化敌为亲,消弭仇恨,紧密联盟,共担风险。
    这样的两国和亲,并不同于民间两姓通婚。不管是美丽的龟兹明珠还是高贵的轮台王子,他们都只是当权者的筹码,用以缔结同盟的吉祥物。不必费太多金钱、精力维持,也不会对本国产生过大的行政规模,就能得到在夹缝中生存喘息的空间。
    这样的买卖,连章迢迢这种现代普通人都舍不得放弃,何况封建小国的一国之君?
    那所谓的爱情呢?
    只能说在宗法、政治、利益、存亡面前不屑一提。
    这道理,迢迢懂,
    珍珍也明白。
    珍珍哭了好一会儿,章迢迢却只能坐在她身边,试图用体温给她一点温暖以制止她的颤抖,她像抚摸小猫一样来回摸着她的背脊,嘴里喃喃说着“乖,别哭了…坚强点…”饶是一贯伶牙俐嘴,八面玲珑的章迢迢,在此刻,也无法将满心的苦涩化成温柔的安慰。
    “咚,咚…”是千野的敲门声,他和巴苏尔一同走进书房。章迢迢难得看见素来嘴角挂着微笑的巴苏尔,面容那样凝重。
    他看了眼迢迢,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迢迢起身站起,示意他坐下,他随即就坐在珍珍身边代替迢迢轻轻拍着珍珍的背。
    当珍珍不置信的抬头看见他的脸,欣喜飘落在她的嘴角,绝望却种在眼睛里。“你,来了啊…”
    “嗯,我带你去玩啊,我们去骑马吧…”巴苏尔柔声说道。
    “骑马?”
    “嗯,我知道有个地方跑马很好玩,不会很冷…”
    珍珍沉滞片刻,低低说了个好字。
    巴苏尔看了眼千野,微微往下压了压下巴,径直向门外走去。
    迢迢和千野并肩站着,看着巴苏尔和珍珍一前一后走出书房,直到两行脚印消失在院子里的雪地上…
    寒风凛冽,刮起几片雪花飘进房内,章迢迢呆立着,凝神望向远方,而千野将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迢迢肩上,默默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掌心。
    “如果是我…”
    “还好,不是你…”
    珍珍和巴苏尔在一处山谷骑马。
    硕风凛凛,片片飞琼,娇小玲珑的少女披着一袭深红裘衣,英姿飒爽的骑在一匹棕色骏马上,而魁梧健硕的少年带着一顶圆圆的毛皮帽子,他高举右手挥舞着马鞭,胯下的黑色骏马四蹄飞奔。两个人你追我赶,策马扬鞭,激烈的跑了几十个圈,连马都四肢无力,只喘粗气。
    “停下来休息会吧!”巴苏尔提议到。
    两个人站在一处开阔的石窟前避雪。珍珍半倚着墙壁,鼻子冻得通红,低着头将双手来回搓动,以活动冻僵的手指。巴苏尔站在另一侧,安静的抖落身上的积雪,两人一言不发,天地间仿佛寂静得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珍珍想起她和巴苏尔的初吻,也是在这样一个四下无人的时候。
    那时候夏日的天光还很明亮,巴苏尔神秘兮兮的说带她和灵灵去看好玩的东西,结果灵灵嫌太无聊提前离开,只有他们两人趴在草堆上,偷窥两只羊交配,直到太阳下山,明月当空,群星璀璨。
    那时候她多勇敢啊,在月光下的干草堆里,轻唤一声巴苏尔的名字,在他应声的那一瞬间就找准他的嘴巴,直接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去。
    只有佛陀才知道,她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
    四瓣嘴唇相接的一瞬间,就似蜻蜓点水般短暂,又好像天狗食月般漫长。
    巴苏尔的瞳孔明亮有神,鼻峰高挺,鼻尖上还有几颗小小的黑痣。她能闻到他衣服上的汗味和皂角味,口腔里的薄荷味,近乎粗暴的强悍,这让她觉得安全和迷醉。窕窕姐姐常说巴苏尔是只嘴巴涂了蜜糖的大熊,可她觉得不是啊,巴苏尔明明就是佛经中的金刚力士,执金刚杵,常侍卫佛,守护诸天,  劫度众生。他是她心目中的威仪,安全和强大。
    像是得了他的默许,她有事没事就来找他,跟在他屁股后面,别人嘲笑她是一只小尾巴她也不在乎,只想天天粘着他。好在他虽不主动,却也从不拒绝,面对她偶尔的吃醋、妒忌,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一丝一毫不曾流露出半点厌弃或不满。
    他从不单独约她,但是年轻人的聚会也从来不会落下她。
    他们后来也亲热过几次,虽然都是她借酒装疯主动在先,可他每次应对起来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案,决不让她尴尬难堪。最亲密的那次,不止她上面的小嘴,还有她身下最隐秘的位置,都被他的唇所照拂过。
    他那么好,总是可以做到面面俱到,讨得每位小娘子都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不像泽济,偏心得毫无遮掩。
    “巴苏尔哥哥”珍珍率先打破平静。
    “呃,我在,珍珍,你好久没这么叫我了…”巴苏尔有点黯然的说。
    “哈哈哈,我长大了啊…”珍珍咧开嘴,甜甜笑道“我真的很喜欢你,一直想着要成为你的新娘子。”少女假装在看着雪景,余光却一直瞟向侧边的少年。
    “嗯,我知道,很谢谢你!”少年盯着少女的侧脸。
    “我也很感谢你,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你一直…对我这么好…”
    “不是,我…没有…没有不喜欢你…”巧舌如簧的少年第一次说话说得结结巴巴。
    “那你,可以再亲我一次吗?就一次,再一次就好了。”珍珍小心翼翼的问着,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巴苏尔缓缓跨越两人之间的空隙,来到珍珍那一侧,少女有些紧张,她背靠着墙壁,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而高大威猛的少年,伸出右手撑着冰凉而粗砺的石窟壁,将小巧的少女松松的环在宽阔的胸肌前。
    轻轻低头的同时,左手也覆在她的后脑勺上。
    两人,鼻尖相贴,唇齿相依。
    少年微热的舌尖细腻的描绘着少女冰凉的唇线,直到湍湍细流从双唇中滑过。那根强壮又灵巧的舌头又钻进少女温软的口腔,温柔的舔刷每一颗洁白的贝齿以及嫣红的牙龈。
    少女的舌,怯生生的去回复它,反倒被它肆意的揪着,绕着,拖着…上下左右回旋翻转。
    珍珍亲吻着巴苏尔的嘴唇,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和他激烈的心跳和喘息。她的眼神逐渐失去焦点。恍惚中她只觉得外面肆虐的白色风雪都消退了,所有天地万物都是翠绿的,是被春天仙子的彩带所抚摸过的那种嫩芽般的翠绿…
    她晕眩的坠入其中。
    天地寂寥,直至白头,纵心皓然,何虑何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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