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检测的工作人员走后,皓月就一直没能睡着,她抱着小义在窗前坐了很久,看见花园外的小路上间或有扫地机器人巡回。她想去花园把冠玉的娃娃抱回屋,却遭到扫地机器人让她不要出门的警告。
她满心困惑地来到外婆房间,外婆竟然也没睡。她从小就是叁个孩子里和外婆最亲的那个,有什么事都喜欢找外婆。
“外婆。” 皓月站在门口问:“Divoc真的会通过空气传播吗?”
外婆招手让她进去,嘴上说着“这是个新的病毒,科学家对它的研究还不充分”,手里却握着一只很细的笔在纸上写下一行特别小的字:
人工岛外部信号被屏蔽,屋里和手机都可能有监控,尽快通知蔓青蔓华。
用眼神确认皓月看见这行字了之后,外婆又仔仔细细把字涂黑。
外婆面色如常,皓月大惊。她尝试给妈妈和姨妈发短信,果然发不出去。
外婆示意她把手机收起来。
皓月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她原本觉得人工岛上防疫确实太严苛,但为了公共卫生和安全还是可以理解,可现在断了和外界的连接,又见外婆反侦察的举动,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天色将明。皓月之前上课的时候和范霓她们加了群,群里有早起的人在讨论为什么断了外网,但没人知道确切原因。这时外婆和皓月的手机忽然都收到人工岛因气象灾害停网的通知短信。
“可能是海底光缆断了。” 群里有人说。
此刻皓月不关心光缆,只想联系到妈妈和姨妈,但没有信号且不能出门是天大的阻碍,她只能寄希望于联系上仅隔几栋楼的朗星和冠玉。⒭ǒūω℮ń.ℳ℮(rouwen.me)
她其实可以给她们打电话,但又担心外婆说的监控是真的。虽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外婆会觉得有人监控她们,但既然她们是岛主的亲人,也算是身处权力漩涡的中心,卷进某些政治斗争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天越来越亮,朝霞的光已经把小半个天映成粉红,皓月看着窗外晨光中逐渐增多的笨拙扫地机器人,忽然来了灵感。
这些机器人的密度并没有达到一条小路在同一时间有两个,而且路这头的机器人拐弯之后,路那头的机器人还要等几秒钟才会出现,因此其实可以趁这个间隙跑到别人家花园栏杆下躲起来。不过这个间隙在慢慢缩短,因为不断有新的机器人出现。
皓月觉得不能再等了,她瞅准一个机器人刚转过她们门口小路的弯,打开房门准备全速冲到路对面去。可她刚打开房门,就被两个高速运动的物体冲击到地上,一时间天旋地转,被朗星扶起来之后才恢复心神开始疼痛。
“人工岛被断外网了。” 冠玉关上门,心急火燎地说。
“但不知道是针对我们家,还是针对所有新移民。” 朗星补充。
“我们也发现了。” 皓月忍着痛低声说完竖着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俩注意音量。
门外响起咚咚声,叁人往外看,花园里扫地机器人一只接一只鱼贯而入,它们整齐地发出警告:“温明溪、温朗星、温皓月、温冠玉,经检测你四人均染上Divobsp; 请留在室内等待救护车……请留在室内以免传染他人……”
外婆把叁姐弟拉到窗帘里躲着低声说:“不可能这么快出结果!”
远处响起救护车的短促笛音,而且不止一辆。
叁姐弟急了,窃窃私语:
“ 救护车不可能这么快来!”
“也不应该来那么多!” “有诈!”
外婆焦急地对叁姐弟说:“我猜他们是想以疫情为借口把大家关起来。我们这拨人里有好几个根基深的家族……”
朗星问:“他们是谁?”
“不知道。”外婆说:“也许是岛上的地下组织,在野党什么的。”
眼看救护车就到门口了。朗星凑近冠玉耳边说:“你们娃娃的全自动轮椅是不是可以用手机控制?有办法控制它开到多棱镜后的沙滩吗?”
冠玉说:“可以的,在app里的地图上选地址就可以了。”
“好,你和皓月的手机给我。”朗星把自己手机递给冠玉:“你们拿着我的手机。”
朗星透过窗帘缝隙朝外看,几辆救护车路过之后,一辆救护车停到她们门前,上面下来十几个穿防护服的人,他们手上还拿着几套防护服。朗星飞快地把门反锁然后拉紧窗帘。
“温明溪女士。”门外响起一个温和平静的声音:“你们祖孙四人确诊Divoc91,这个病有一定几率死亡,请穿上防护服跟我们坐救护车去医院以便控制病情。”
朗星在门后说:“我们已经有人病得很重,我们怕传染给你们。你们把防护服放在门口,再退到院门外等我们自己穿好了再出来好吗?”
门外的人商量了一下答应了。等他们退到院门外之后,冠玉开了一条门缝把防护服拿进来。
朗星往冠玉的硅胶娃娃身边一坐,拿条毯子往自己和娃娃身上一裹,就再也不动了,然后用眼神暗示冠玉给硅胶娃娃穿防护服。冠玉猛然醒悟她的意图,把自己和她们一起蒙到毯子里,打开手机照明,手忙脚乱地给天璇穿上了防护服。
冠玉穿完防护服,盯着露肤度太高的朗星看了几眼,摇摇头让皓月去衣柜里翻出一件风格嘻哈的连帽衫和牛仔长裤让朗星穿上。朗星在他身下狭小的空间里涨红着脸艰难地穿衣,他却牢牢记住这香艳场景用于日后在脑中慢速回放。穿裤子的时候,朗星带着怒气低声说:“毯子里没地方,你出去!”
冠玉关了手机电筒:“我不看,我帮你穿。”
他掰起朗星的一条腿,把它装进一只裤筒,提裤子的过程他的手指从下往上划完一整条腿。另一只裤筒也是同样的穿法。牛仔裤被提到短裙下沿,冠玉颤巍巍抬手掀裙,却被朗星一脚踢中睾丸,疼到哭都哭不出声。
在他痛不欲生的那几秒钟,朗星果断提上裤子。
冠玉缓了一会儿,乖乖把伪装好的朗星抱到轮椅上。他一边蛋疼,一边享受,左手托住她半个胸,右手盖住她一半大腿,几步路品味了半个世纪那么久。
轮椅上,牛仔裤遮住朗星的腿,连帽衫罩在她身上和头上,挡住了大半张脸。
“医生,我们穿好了。” 其余叁人穿好防护服后,冠玉打开门说:“我的姐姐温朗星病得走不动路了,不知道是因为Divoc还是因为别的病,能给我们一副担架吗?”
工作人员抬进来一副担架,冠玉和皓月把“温朗星”抬到担架上,和外婆一起跟着担架上了救护车。
冠玉生怕医生在救护车上就开始治疗“温朗星”,赶紧先解释:“她没有呼吸问题,只是睡昏过去了。”
工作人员却随便瞥了一眼担架,波澜不惊地说:“我们不是医生,你别着急,Divoc发病不快,到了医院再让医生给你们检查吧。”
救护车开往下一家,车内没有窗,冠玉和皓月看不见朗星那边的情况,只能紧紧靠着外婆,忐忑等待着进展。
不一会儿,范霓家和夏闻莺家也都陆续上了救护车。和她们打过招呼之后,皓月和冠玉隔着防护镜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也在想——这一车都是热岛初代统治核心成员的后代。
那两家人肯定也是有某种程度的察觉,因为就连平时爱说爱笑的范霓都沉默了起来,夏闻莺奶奶和外婆碰面也不交谈,只是点点头。气氛显得格外沉重。
一行人默默无语,几辆救护车前后脚很快到了医院。冠玉和皓月趁乱把躺着娃娃的担架抬下车藏在草丛里。刚藏好,冠玉忽然听见旁边有猫叫,他循声望去,看见另一个穿防护服的人隔着防护镜在朝他眨眼睛。他瞅着这个人的身高和眼睛都很像优介。
人群渐渐聚集起来,开始有人对如此的强硬隔离措施不满,大声抱怨起来。
冠玉在一片嘈杂中装作不经意地游荡到优介身边。优介小声说:“我在屋里看见朗星坐着硅胶娃娃的轮椅,后面还跟着一个坐着娃娃的轮椅,我追出去她就吩咐我 ‘让你的娃娃出去到处转转’,我就定了几个地点让轮椅载着娃娃出去了……”
冠玉想问几句话,旁边却突然挤进来一群人。
“各位,我们防疫不力,现在大面积感染,实在抱歉!” 其中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说:“我是卫生局长刘孟醒,我向各位保证,一定给各位提供最先进的医疗,唯一恳请各位配合的就是需要大家一人一个单间,分开隔离,这样才可以避免交叉感染。”
“我说你这位局长工作怎么做的叻,我们所有人好端端上岛,怎么现在就都感染了呐?”一路没吭声的外婆猛地大声说话,隔着防护服仍然震耳,一改往常的斯文:“年轻人无所谓,我们这些老骨头还熬不熬得住这个病哦?老朋友们,你们说对不对?对不对?”
夏闻莺奶奶也浮夸地帮腔,她努力加大音量,平日温婉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这隔离也就隔离了,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住单人间嘛?我们这个年纪的老人可怎么办哦?”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抱怨。冠玉看着还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外婆,想明白了她是在拖延时间,于是也和皓月一起加入外婆的闹事队伍。
冠玉一边为激愤的群情添砖加瓦,一边暗自担心起朗星。人工岛规模不大,朗星坐着电动轮椅到沙滩倒是花不了多长时间,冠玉心里急的是不知道她要怎么去通知对岸,肉身去还是找到外网信号?坐船去还是游泳去?
信号应该是不会轻易有的,坐船也不太现实,冠玉不记得那晚的沙滩上有停着的船。
游泳的话,就更让冠玉担心了——朗星虽然从小擅长体育,游泳也很棒,可是水火无情,一两公里的海水没有那么好泅渡。
冠玉懊悔自己没有比朗星更早想到办法,害她一个人去渡海。但是一想到“渡海” “游泳”“沙滩”这些字眼,他脑内又开始重读记忆中某几年暑假和朗星皓月去游泳的珍贵存档:朗星纤薄修长的身体上偏偏长着饱满的臀和乳。她的泳衣一般都是连体运动型的,没有花哨的裙边,也不算裸露,可就那么服帖地箍在身上,浸了水之后,乳房和肋间交接那一线,腿中缝和腹股沟相汇那一片,是那么有遮无挡、纤毫毕现。
多年来溶血入心的蚀骨情欲已经令冠玉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懊悔不能在危急时刻保护朗星,还是在懊悔不能趁危急时刻亵渎朗星。他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确实是个无能淫棍。如果这次大家能安全脱身,那他一定要学会控制这些害他在临危时无法集中心力的纷繁欲念。
耳里一片嘈杂,心内一团杂乱,冠玉失神了很久才感觉到胳膊被人抱住了。他定睛看那防护镜后的熟悉眉眼才发现是皓月。
“我好担心!” 皓月的手和身体都在发颤:“姐姐去海边干嘛?游到对岸嘛?好危险!”
冠玉握住皓月抱着自己胳膊的手,安慰她:“姐姐能行的,她一向有急智,和我一样。”
皓月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这里人多,看起来没多大危险,你能不能溜走,去帮她?”
冠玉正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却听身侧一声怒吼:“什么毛病,谁给硅胶娃娃穿的防护服?”
原来是一个医务人员发现了她们藏在草丛中的娃娃。
冠玉和皓月心里一凉——自救计划,暴露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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