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秋若锦怎么不敢相信, 怎么莫名其妙, 反正她这个太子妃是当定了。
她保持着茫然懵逼状态一直到洞房花烛夜那晚。
萧宸一挥手, 让屋子里的嬷嬷宫娥全都退下, 嬷嬷一愣, 本来是想说这得她们主持接下来的礼仪, 还得说一些必须有的吉祥话。
谁知道萧宸一个眼色过去, 顿时那些嬷嬷宫娥屁滚尿流,赶紧跑了。
谁都知道这位太子爷不是好惹的,他有时候一本正经很有点未来帝王的风范, 但有时候却又混账得可怕。
她们都怕他,还是赶紧跑吧。
这群人跑了后,洞房里只留了萧宸和秋若锦。
萧宸盯着面前带着喜帕的秋若锦良久, 走上前, 拿起旁边的喜秤。
捏着那根喜秤,望着眼前人。
他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他和她也曾经成亲过。
成亲的时候, 她为了他被赶出家门, 和她曾经流落到破庙里, 他们在破庙里拜了天地。
上辈子的他, 强悍凶狠,杀过许多人, 却问心无愧,唯独对她, 是愧疚了的。
后来她没了, 朝臣们都说让他再立一个皇后,他却不想。
他既为帝王,皇后的位置是给她留着的,不可能给别人。
也许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一天她还会回来。
她对他那么痴心,怎么可能就这么抛下他跑了呢。
只可惜她走了后,他等了那么多年,依然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现在好了,重活一世,她还是回到他身边。
这辈子多好,他们有了盛大的婚礼,还可以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有锦衣玉食的日子。
她可以享福,不用像上辈子那样受罪。
他以前也总想着,若不是年轻时候受了罪,也许并不会那么早就得病去了。
想到这个的时候,他喉咙都开始有些哽咽了。
如果刚才那些跑掉的嬷嬷宫娥看到这个情景,一定会震惊得张大嘴巴。
萧宸从来不是这种多愁善感的人,他总是嬉皮笑脸的,可是现在,他眼睛都泛红了。
紧紧攥着手中的喜秤,他的手几乎发颤地伸上前,打算挑去她的红盖头。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红盖头下面的秋若锦终于受不了了。
她被折腾了一天,很累很累的好不好?
很累很累的她,现在要挺胸直腰,端着头上那么沉重的凤冠,在那里保持着姿势,就为了等着这位什么皇太子挑去红盖头。
结果呢,他立在自己面前,竟然不动弹了,就跟傻了一样不动弹了?
秋若锦咬牙切齿。
她不明白这个皇太子为什么要让自己当什么皇太子妃,可是她有耳朵,她也有几个小闺蜜,所以她早就打听好了。
这皇太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啊,混账得很,听说扒去皇太子那个皮,简直就是个小流氓小无赖。
我呸,这种人,简直是强娶民女。
强娶了也就算了,你竟然在这个关头如此折磨我?
秋若锦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决定不忍了。
她身子微微一动,不着痕迹地歪了下。
她这么一歪,那头上的红盖头便顺势滑落了。
萧宸一愣,他手里攥着喜秤,正打算挑去她的红盖头,结果红盖头就自己滑落了。
滑落后,却见摇晃的红烛粉光中,明晃晃金灿灿的风光下,绝美熟悉的容颜便在眼前。
依稀恍惚是上辈子那个属于他的皇后,依稀恍惚昨日重现,她和他依然是相守一生的眷侣。
“若锦……”他低哑地轻喃道,声音微颤。
然而,他这么深情的呼唤,听在秋若锦耳中,不过是嘲讽好笑罢了。
秋若锦顺势一倒,假装头晕。
萧宸忙上前扶住:“你怎么了?”
秋若锦一脸孱弱相,气喘吁吁地道:“我,我累了……太子殿下,请恕罪。”
一边假装着,一边暗搓搓地想,咦,这个皇太子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哪里听过?
萧宸扶住她后,顿时担忧了:“怎么会头晕?你,你要不要叫太医?我让太医进来看看?”
太医?那怎么可以啊!她就是假装的啊!
“不用不用……我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这话,秋若锦恰好抬头看向萧宸。
两张脸很近,四目相对。
烛光朦胧。
秋若锦一怔,之后震惊地微微睁大嘴儿,不敢相信地望着萧宸。
“你……竟然是你?”
这竟然是那天的登徒子,那天错认了自己的人?鬼知道他到底是欺负了哪个同名同姓的,竟然误认为了自己?
这么一想,秋若锦顿时明白了!
敢情人家认错人了,所以人家要娶自己,这根本是娶错了!娶错了!
娶错了,凭什么啊?
万一他哪天发现自己娶错了,岂不是要把她休了,或者干脆仍在一旁,比如仍在太子府的什么偏僻角落里任凭自己自生自灭,而他自己再找他之前原本真正心仪的那一个?
秋若锦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一些官宦人家的迷辛,所以这一瞬间,她就脑补了一出原配被凄惨对待的苦情戏。
不行,这当然不行了!
秋若锦不服!
秋若锦决定好好和萧宸商量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赶紧和我合离,另找他人吧!”
她无奈地辩解道:“我真得不是你要找的秋若锦,我这辈子从来没去过并州,从来没去过,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就没出过燕京城方圆三十里,我怎么可能在并州城遇到你!”
萧宸不说话,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仿佛在思索。
她松了口气,心想这个纨绔皇太子终于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了吗?
“我这辈子只遇到过你一次,就是那次,我这辈子从来没去过并州,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忍不住再次强调道,以纠正他思索的正确方向。
“也许——”萧宸慢吞吞地道:“上辈子你去过,你见过。”
“……………………”
秋若锦顿时无言以对。
她用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光望着眼前的萧宸。
萧宸一脸认真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他们眼神相撞,不知道经过了几千几万轮回的厮杀。
最后秋若锦败北。
她命不好,遇到了一个疯子。
“我们和离吧!”她颓然地道:“你可以说我不贞洁,也可以说我不守妇道,随便你怎么着都行,你把我送到山上尼姑庵里,我愿落发为尼。”
萧宸满脸受伤。
“你宁愿去当秃驴,也不愿意嫁给我啊?”
萧宸不敢相信。
“秃驴?”秋若锦顿时脸上不好看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以为眼前的少年是皇太子而收敛了性子,那么现在,她算是彻底地生气了。
“你可是皇太子,皇太子不就是未来的皇帝吗?未来的皇帝不应该是威仪天下一脸端庄正义吗?不应该是品行高洁心怀天下吗?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你这样子像一个皇太子吗?你竟然出口成脏污蔑僧侣,你有一点点皇太子的样子吗?”
萧宸眨眨眼睛,无辜地道:“你在骂我吗?”
秋若锦豁出去了,挽起喜服的袖子:“对,我就是在骂你!你强抢民女,你污蔑僧侣,你出口成脏!今天我就忍不住骂你了!”
随便他怎么处置,反正坐在了太子妃这个位置上,她也得不了好!如果她获罪,连累了自己那爹娘妹妹,活他们的该吧!
萧宸望着自己的太子妃,看着她活灵活现地挽起袖子,看着她神采奕奕地教训自己,看着她一脸鄙夷的小样子,他仿佛看到了上辈子那个秋若锦。
上辈子的秋若锦也会教训自己的。
她们的样子太像,连一些动作情态都像,只不过上辈子的秋若锦比眼前的秋若锦更温柔而已。
“真好……”萧宸眼中浮现一丝迷惘,喃喃地这么道。
“真好?”
这句话听在秋若锦耳中,却是微惊。
她骂了他,他却没发脾气,反而说真好,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他故意说反话?
根据她看到那些市井话本来说,一个人最危险的时候不是他生气的时候,反而是他看上去不生气的时候。
还有比一个人明明被骂却丝毫不恼不怒更可怕的吗?
秋若锦满脸提防地看着萧宸,开始为自己刚才的一时之勇而后悔。
人……人还是活着才好,她怎么可以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就这么玩完呢?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萧宸竟然继续道:“很好,你骂得很好——”
秋若锦一个寒颤。
萧宸盯着秋若锦,目光狂热,口中喃喃道:“来,若锦,你再骂骂我。”
秋若锦后退一步。
萧宸又凑上前:“若锦,你骂我吧,我好喜欢你骂我……我喜欢你骂我的样子……自从你不在人世,再也没有人可以管住我了。”
秋若锦身子一软,直接跌倒在了喜榻上。
我那早亡的娘啊,你在天之灵,赶紧来救命啊!
女儿这是遇到了怎么样一个疯子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