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头饰繁复,自己一个人不好拆开,刚准备让春实进来帮忙,江行舟就拨了拨她头上的簪子,“我先来试试看。”
“你会吗?”陆云娆不大相信,有点怕他用力过重,将她的头发扯疼了。
“之前看过你梳妆,应当可以。”他伸手,将簪子拔了出来,按照指示一步一步将头发拆开,用梳子梳顺了。
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对着那一缕发丝慢慢用梳子将打结的部分的梳开,神情严肃地像是在处理什么公文。也就是夜晚的时间还长,她也没着急,觉得累了便毫无顾忌地往后靠在他的身上。
春实木楞一点,知道自家主子还没有洗漱,还想要进去问要不要人进来。秋景眼疾手快将她拦下来,看了一眼屋里氛围正好的两个人,“不要进去,我们在外面守着就成,要是有吩咐的话,皇后娘娘会吩咐我们的。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有皇上在里面呢,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秋景说这话,踮手踮脚上前将门给带上,表情严肃认真,“我就在这里守着,反正皇后娘娘吩咐之前,谁都不许进去。”
因为秋景这一举动,倒是没有人再不长眼。
江行舟替她拆下发饰,便抱着他去了浴室。浴室里专门修建了一个水池,水池里面已经放满了热水,还洒满了花瓣。陆云娆钻进去,只觉得身上酸痛的地方一下子舒缓很多,忍不住喟叹一声。
她倒是记得江行舟还在,挥挥手,“你先去外面等我就好,过一会我自己就会出来。”
话音刚落下,她便感觉水往上一漫,水波带着她往前面走了两步,江行舟便直接从身后贴过来。他从后面抱住她,手不紧不慢将她散落的头发往旁边撩了撩,声音有几分哑,“一起?我刚好帮你。”
她的脸“噌”的一下红了,身子都蜷缩在一起,声音都在发飘,“不要闹。”
“嗯。”男人应了一声,手却没有松开。
之前因为知道要沐浴,她便用簪子将头发盘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有几缕碎发落在旁边,衬得那一块肌肤越发白嫩。他眸色渐渐变深,俯身亲在她的脖颈处。
就是简单的唇瓣和皮肤的触碰,她的反应却很大,一直颤抖着,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话。他自然当做是没听见,沿着那道直线下滑,停留在脖颈与肩背交界处那一块凸起的骨头上,反复亲吻、吮吸。接着是圆润的肩头,将女子翻过身亲到了锁骨,甚至往下。
似乎是这样的姿势不太妥当,他抱着她抵在水池的池壁往上托起。
因为水池中的热气,她全身泛着一层好看的粉色,软到几乎要和水融化在一起,白到如嫩藕一般手不得不攀附她的肩膀。
一波又一波的热水涌上来,集聚在她锁骨往上的地方,她的思绪整个儿乱掉,甚至分不清水是池子里的还是她的。
帝后大婚有三天休沐时间,这三天时间里,她几乎都没有出过殿门,被自愿地跟着江行舟一起将这座宫殿的每一处都细致地了解过一遍。
这样的日子说出去都有点荒唐,到后来找了无数借口软软求着。那些求人的话虽然没有多少用处,倒是叫她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他有些喜欢听她叫哥哥。
这不知道是如何发展出来的爱好。
结束假期之后,江行舟也要去上朝。陆云娆被他起床的动静闹醒,整个人半迷糊着,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就说:“我也要起来,替你更衣。”
话虽然这么说,她的身体却依旧躺着不受控制,怎么都爬不起来。
江行舟只是笑,在她的侧脸上亲了亲,“不用了,你再睡一会。”
她听到这句话倒是有反应,不一会又沉沉睡了过去。她再次起来就很晚,醒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着的,后知后觉才回忆起这几天的荒唐。她身体有些酸疼,还残存着一种饱胀感,背地里就将江行舟从里到外骂了一遍。
也就是先皇后去世,现在住在后宫的就是那些妃子和公主,她贵为皇后用不着向谁去请安,这才松快不少。
后宫人少的好处逐渐凸显出来,同时也有坏处,比方说很多事情都要陆云娆亲自过问,忙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半分清闲。
就比方说马上中秋宫宴就要开始,大到人员安排、节礼赏赐,小到宫灯样式,器皿摆放都要她亲自点头。就算有不少太监总管帮忙,他们有诸多不便的地方还是要让她决断。
她便想着提拔女官,专门处理后宫事物。
这是从所未有的事,光是靠她一个人也决定不了,所以她便找江行舟商议此事。
她提出的确实是一个问题,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不少,光是过年那一阵子就忙得够呛,光是她一个人不一定能撑得下来。况且日后她若是有了身孕,定是不能劳烦太多,宫中事务该交由谁来处理。
不过要选拔女官的话,头一个问题便是从哪里选拔。
女官须得有学问,这年头读书都是极费银子的事,又碍于对女子的约束,只有那些世家大族或是书香门第才有精力和财力培养女子读书。而这些家族培养的女儿都是大家闺秀,本就有不错的前程,又怎么会冒着被天下人唾弃的风险,进宫做女官。
“我想由官府牵头,创办女学。”陆云娆冷不丁地说。
江行舟见她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神色,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陆云娆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这不是多么成熟的念头,猛然在别人面前正儿八经地提出来,她自己都有些发懵。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思考了一下才开口。
“现在为了保证寒门能向上流通,不少州府都建立了学馆让孩子免费入馆求学。虽然没有明着说,可里面的学子多数都是男子,就是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觉得男子才是有前途有出路的,可那些女孩子呢?难道只有男人才算是人吗?”
她觉得自己的说法激进了一点,缓和一下才说:“我一直生活在京城,也习惯这边种种对于女子提出的所谓的规矩,便以为它是对的。甚至有时候我都会庆幸,我们比前朝民风开放些,女子有了自由。可我在平凉城呆了一年时间,看着女子可以随意上街、骑马甚至抛头露面做生意,旁人不会对她们投以任何异样的目光,我才知道我以前认为的自由都是错的。真正的自由,是我们同样为人,男子和女子应当平等做事的权利,而不是随时随地有人告诉你,‘因为你是姑娘家,所以不可以’。
以萱被这样的话困了十多年,到平凉城之后,她反而找到自己。
所以虽然我能做的不是很多,可是我还是想给她们一些机会,能够读书,能够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最起码让她们明白,女子除了生育的价值之外,也有自己的价值。”
其实还有一点她没说,若是朝廷真的办了女学,任用女官,各行各业也会跟着后面效仿。虽然时间会很漫长,漫长到她可能看不到。但是她始终会相信,京城的女子总有一天能向平凉城女子一样,有着自由行走自由生活的权利。
江行舟倒是第一次听说她这样的想法,惊诧的同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包容,“你就不怕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你会遭受很多人的攻讦?”
陆云娆听他语气当中没有任何的不满,便凑过去挽着他的手臂,攀着他的肩膀,“我都做出独占后宫的事,还怕什么非议。”
她这时候倒是没有之前的硬气,又软又娇,一双圆圆的眼睛像是被水润洗过一般,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污秽。
江行舟的心软成了一片,偏头亲了亲她。
陆云娆也没有躲让,差不多都快要习以为常。在他们成亲之后,他之前的高冷就全然消失不见,总喜欢在没有人的时候突然就亲她。
她很喜欢这种唇齿相依相偎的感觉,要是亲完之后他的手指能够更规矩一些就好了。她靠在他的怀中气喘吁吁地想。
第93章
江行舟虽然答应了这件事, 但是具体实施还是有些难度,并不是一蹴而就然后就能成功的。女官肯定是要选拔的,但一开始不能直接用这个名头, 免得引起更多的抵触。
他便借口说是太妃们感念先皇隆恩, 说是要手抄经书替先皇祈福。先皇后宫妃子不少, 妃子当中也不都是出身良好,中间也有不少人不认识字, 便要请先生教学。
男先生定然是不行的,私相授受只怕先皇都要被气得从寝陵里爬出来, 那就是要请女先生。给后宫请女先生是前所未有的事,朝中不少大臣反对。江行舟反问说:“难道你们想阻止太妃们对皇上的一片思念之情?”
这下没人站出来说什么, 反对岂不是对先帝不敬,他们又不是嫌弃顶着脑袋的时间太长。
不过从什么地方招用女先生也是个麻烦,便直接招贴皇榜,让有意愿的人留下名字,等到规定日期之后就参加招录考试。考试的内容同科考差不多,不过考虑现在对女子的学问不重视, 便稍微降低一点难度, 择优而录。
“第一届肯定不少人在观望,参加的人怕是不会有多少, 怕大多是被世家供养的女先生。不过慢慢来,也不着急,等人进宫之后便让她们去上阳宫教书,前头扯的筏子这时候总要圆回来。到时候你挑选几个合适的留在身边, 怎么安排你自己做决定就是。”
“真让那些太妃抄佛经, 也不怕她们会为了反对闹出什么事来吗?”
陆云娆有些担心, 那些妃子可都是在郑皇后手下讨生活的, 没一点心机的早就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这些人要是想搞点事情,不仅防不胜防,还会让人觉得恶心。
“她们现在没有靠山,自然我们说什么,只要不过分她们也要跟着后面做。宫里就都这么一点大地方,她们却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若是不做一点事情来打发时间,只怕又要其他地方想。”
这些人当年被郑皇后打压得不成气候,现在在他面前自然也拿不起长辈的谱子,除了顺从别无选择。
江行舟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着:“你不是想办女学,等她们学得差不多之后,便让她们抄录书籍,放入学馆中供学子们使用,总不能白拿份例。”
先帝妃子可是不少,每年的奉养就是一笔大开支,他没有为别人的妻妾花钱的爱好。
见她打定主意,陆云娆也不再多说。
这样一来,她倒是闲下来不少,也有更多的时间放在宴会的安排上。
宴会的安排零零碎碎的事情不少,她听宫人吵得头疼,便去御花园散散心。她以前还羡慕过郑皇后,觉得她手中拥有无限的权力,哪家夫人或是姑娘到了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可真当她自己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她才发现这些还真是力气活,能日复一日坚持在这个位置上丝毫不假手于人,郑皇后也不知道在背后付出了多少。
这不刚到御花园,就看见四个小太监起了争执,正在推推搡搡顺带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更准确地来说是另外三个太监挑着那个身材瘦小的欺负。
陆云娆用眼神示意,春实立即带着嬷嬷上去问问情况,接着将三个太监都压了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个欺负人太监相互看了一眼,长相周正一些回话,“启禀皇后娘娘,奴才是御膳房的领事,今日管着饭食分配。这宫里的贵人多,每一样都是有定数,可万万错不得。结果这位公公上来就要东要西,说是他的主子不舒服,想着要补品。这些可都是贵重东西,奴才们哪里敢做主,回绝了之后他倒是破口大骂起来。奴才们实在受不得这口气,这才过来找他要个说法。”
他说话时,眼睛嘀里咕噜乱转,明显是个老滑头,全挑了有利的部分说。
陆云娆不太相信他的说辞,转而看向那名被欺负的小太监。
那名小太监的胆子可能有点小,全程都低着头,再加上他身材消瘦,和旁边养得白白胖胖的太监一比较,瘦得像是一根竹竿。
“他是那个宫里的?去问问看,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陆云娆才说话,身边的黄公公便开口回话:“这应该是周太妃身边的小邓子,您叫他抬个头,奴才就能认出来了。”
稍微能听懂丁点儿人话的,这时候都已经抬起头回话了,结果这小太监全程低着头。
陆云娆心中的疑惑更重,开口强迫让他抬起头,这才看见了小邓子的相貌。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小邓子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不过她这段时间见过的人太多,想到脑袋破掉都想不起来是谁。
这时候去御膳房那边询问的人也过来回话,原来是这三位小太监看着周太妃失势,拜高踩低对她的吃食上开始敷衍。小邓子确实过来理论的,不过还没说三句话便被三个人拉到一边来欺负。
三位小太监见事情败露,立马哭着求饶,额头都磕破了,哀嚎着自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犯下这样的过错,求饶过一命。
太妃们虽然失势,可到底是正经主子,要是放任这些人欺负,日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干脆杀鸡儆猴,下令将这三个小太监每人十大板子,打完了之后直接发配到浣衣局去。
因为遇上了这样的突发情况,她也没了游玩的兴致,就准备带着人回去。往前走了几步,她不经意看见身边穿着宫装的春实,脑海中灵光一闪,愕然回头看向背对着她往回走的小邓子。她目光瞬间变冷,立即对着身边的黄公公道:“把小邓子给我压下,带回坤宁宫。”
黄公公莫名所以,见她神色冷凝,没敢多问,带着几个太监就上前去捉人。
小邓子察觉不妙,猛得往前面一块巨石上冲去,显然是要自尽。
“拦住他,要活口!”陆云娆呵斥。
一个小太监听了这话,立刻窜了上去,朝着小邓子猛扑过去,在最后时刻一下子抓住他的腿。小邓子头虽然磕上了巨石,但索性受伤不重,只磕出了一点血。
“带回去。”陆云娆吩咐。
回去之后,她又问了问宫殿里有没有擅长给人装扮的宫女。她挑了一个看起来性格忠厚的出来,让那名小宫女带着一套新的宫女宫装和黄公公送过来的假发头套给那位小邓子化妆。
她只有一个要求,“替他带上假发之后,就将他当成以为真正的宫女来打扮,然后把人给我带过来看看。”
这个要求甚至称得上是诡异,但是没有人敢提出反驳。
那位宫女动作麻利,不一会被打扮成宫女样子的小邓子便被人捂着嘴带了上来。
陆云娆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小邓子就是当初那个来找自己的小宫女!怪不得当初他们大张旗鼓在宫里排查人员,最后找不到那位宫女,因为他们一开始的思路就完全是错的,谁又能够想到那位宫女其实是一个小太监装扮而成的!
宫里的太监都被去了势,他们中间又崇尚阴柔为美,有些人身段肖似女性也完全不足为奇。怕是这位小邓子还会用女声说话,所以她当时完全没有察觉出任何的异样,导致后来的探案偏离了方向。
她知道自己没能力问出更多,便将让人去找江行舟,让他过来一趟。同时她也让人直接去后妃们住的上阳宫,将周怀柔控制起来。
江行舟过来很快,听她说了事情经过之后,就宣庞成玉带着卷宗进宫,提审周怀柔和小邓子。
之前缺少了关键证人,再加上七公主对自己的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前朝对这个案子盯得紧,以至于当时匆忙结案。现在找到了当初带陆云娆去御花园的“小宫女”,审问起来自然简单更多。
小邓子一开始没有开口,江行舟查出他在宫外有亲人,用他亲人的性命做威胁,这才撬动了他的嘴巴。据他交代那天他负责装成宫女引陆云娆离开,周怀柔则是穿了七公主衣裳和陈拟锦发生争执最后并杀害陈拟锦。小邓子的脚程快,便往返两地之间和周怀柔一起伪装了陆云娆杀人的表象。
周怀柔一开始嘴硬,不断反驳坚决不认自己和这个案子有关,直到小邓子画过押的口供扔在她面前,她才没有辩驳,反而要求见江行舟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