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节能建筑有多少了解?”
“声光热这些都是建筑学基础,我没问题的。你看我曾经设计过的这个……”
“被动房了解吗?会设计吗?”
“……听说过。”
“好,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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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紧张,我们很随和的,我看了你的简历,挺不错的,很传统。但是吧,现在形势你也知道,光做设计已经很难赚钱了,我们虽然是以设计出名的公司,但那已经是从前了,现在我们也在转型。我也不怕跟你直说,那些大型政府项目呢,虽然都是公开招标,但行业规则你也懂,主要讲关系,国字头的设计院肯定是头一批,我们这样的民营都得往后排,很难拿到大项目,大部分时间都只不过是个陪标的。你的审美我是认可的,但是没有办法,国内风气就是这样,好看的别人记不住,丑的倒是刻苦铭心,所以虽然你的设计都规矩,但不太出挑。刚才说到我们正在转型,意思是现在我们更需要的是做出商品,而不是作品。装配式你知道吧?也不用太美观,但可复制性强,建造速度又快,我们现在比较缺这方面的人才……“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想借下洗手间……”
“哦哦,出门右手边,茶水间后面。”
“好的,谢谢。”
杜逍脸色发白,将包抱在身前,欠身离开小会议室。他快步找到卫生间,闪进男厕,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低头狂吐。
“呕——呕——”
卫生间回音极好,杜逍被迫听着自己的呕吐二重唱,他后悔自己吃了东西来了,以前就有这毛病,焦虑时先吐为敬。现实与期望相差实在太大,一个月了,他竟找不到工作,还处处碰壁。他可能真的是在以前那家公司待得太过安逸,以为画画图就是终生事业,可他也不是不上进,工作期间,注册建筑师、注册建造师他都拿了证,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跟头,竟然是在传统行业里被科技给绊倒的。
“咔哒。”
身后隔间门开启,一人探出头小心翼翼地朝杜逍看来,两人在镜中视线接触,俱是立马移开,看向他处。那人脚步踟蹰了会儿,随后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不断抬眼瞄杜逍。杜逍假装没看见,盯着大理石面板一动不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他洗了把脸,漱了个口,抱起背包低头往外走。他本还想去小会议室道个别,却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刚才的“厕所奇缘”正在里头跟HR笑着说话,两人都发现了他的存在,还尴尬了一下,朝他挥了挥手。
背后谈论别人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杜逍转身就走,闷头快步离开此栋大楼,发誓除非这家公司搬走,不然他十年内绝不会再踏进这楼一步。
“滴滴滴……滴滴滴……”
杜逍不情愿地将手伸出被窝,来回摸索自己乱叫的手机,他眼睛畏光,眯着条缝想找屏幕上的闹铃关闭键在哪儿。然而,这并非闹铃,锁屏上“后天还贷日”五个大字横在中央,让他彻底清醒。顶上是有些裂纹的天花板,窗外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他眨了眨因长时间睁着而干涩的眼睛,缓缓坐起身。
半晌,他双手抱头,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工作,他现在的经济来源只有零星几个外快,半个月前完成了一份小图,一共八百块钱,结果拖到昨天才到账。而手上还在画的,更加不知要何时才能结账,反正一定不会是后天。手机里还有几条未读信息,他抓抓头发,不管是不是垃圾消息,他都逐条查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工作机会。
“三年起挂,但小杜啊,我实话跟你说,行情比前几年差太多了,大家都知道这证考了就能拿白钱,谁都在考,谁都想挂,自然就便宜下来了。”
杜逍想起来,这是他昨天晚上硬着头皮联系的几家合作过的施工单位给他的回应,他想把自己建造师的证挂靠出去,多多少少赚一点快钱。
“你的建造师是建筑方向吧,这个现在有点供大于求,如果是市政、水利的话,就比较俏了,钱也多。但现在查得严,我这儿暂时不接收,不好意思啊。“
“你只挂证,不交印章对吧,我跟你也算有些交情,要在我这儿挂,一定比外面给得多,一年一万,不信你查查,是不是已经很厚道了。当然了,你要是肯挂项目,我还能给你翻个两番。你只挂建造师,不挂建筑师吗?挂建筑师的话我给你一年十五万,怎么样?“
杜逍扯了扯嘴角,建筑师挂出去,他还找个鬼的工作,再说,要是找到工作了,哪里止一年十五万。
杜逍扔掉手机,抬头望着天花板,这一个月中,他面试了没有三十几,也有二十几家公司了,除去他拒绝的一些初创、一看就没什么资源、只给开低保工资的公司外,其他要么笑里藏刀,要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总结下来,他的前途其实一片黑暗。他细细计算,自己工龄不短,作品也不是没有,而且还不赖,最得意的还就在市中心立着呢,怎么就,拿不到好offer呢。这段时间他也没怎么再去看讨薪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好多比他差的都找到了工作,而他没有,他心态已在崩溃边缘,再下去精神也要在崩溃边缘了。
“啊——“
杜逍抱头闷叫,要说原因,他也不是不知道,他不会喝酒,以往最讨厌的就是应酬,且一下班谁都叫不动他,项目一结甲方就别想再找到他。由此,多年工作下来根本没积攒到什么人脉,他所以为的能力好,学得快,在换工作时根本不起关键作用,哪里比得上朋友如云,能说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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