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出海那天别下雨了吧,不然没法带雷电去。
听说你给余了买了墓地?
虽然胡玥婉帮余了带的话中明确表示了不需要墓地,但曹焕还是给弄了一块,方便雷电以后万一想余了了,还能带他去看看。说是弄,实在是因为墓地确实不好买,有价无市,他只好一个个去问认识的人,看有没有什么奇迹。直至最后转到了叶怀国那里,才终于是搞定了一块。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活这么大,第一回求人竟然是为了买墓地。
嗯,就是个衣冠冢,本来想一半海葬一半埋土里的,但我怕余了半夜找我,骂我把她分尸了。
哈哈哈,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莫达拉话音刚落,灵车和法医室的人同时到了,一前一后,在他们站着的屋檐下聚集。曹焕和莫达拉道了别,先上了副驾驶,莫达拉等着尸体上车后,和法医的人一起站屋檐下鞠了一躬,他立得笔直,抬起手对着车子敬礼,直到车开出视线范围。
余了没有告别仪式,即使这样,光是办理手续,曹焕也都等了好久,终于到了火化的环节,他本打算跟着去的,想了想,还是拐了个弯,坐在骨灰领取处前的小凳子上等着。雨还在飘,原先骨灰领取处前的广场中心有一个小花坛,他、谭北海还有余了曾在那里跟四个毒贩抢过档案袋,也就几个月而已,小花坛没有了,被磨平成了一条青石板路。
55号。
哎!是我!
曹焕自带了个挺大的青瓷骨灰罐子,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台子上,看着工作人员接过去,抱到后面去装铁盘子里的骨灰。很快,罐子再次回到他手里,他打开一看,不过一层底。这出乎他的意料,那么大个人,身上永远色彩缤纷,到最后竟然就只剩下一点点黯淡的灰。他看着眼前的罐子,手中握着笔,签不下去字。
刚剔出去的骨头能再放点进来吗?
曹焕指了指铁盘子上一些没烧化的碎骨,工作人员回头看了眼,提醒道:
你这罐子到时候是要换标准骨灰盒的吧,会装不下的。
不,我们这是海葬。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拿过了台子上的瓷罐子又回去了后边,除去一些过大的骨头,进不了罐口的,只要是能装得下的,他都帮忙倒进了罐子中。曹焕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自己像是在买东西讨价还价,末了还要顺走一些边角料,可他又笑不出来。
办完了吗?我在来的路上了,大概四十分钟后到。
刚刚签完字,大门口等你。
曹焕发完语音,一手抱起罐子,准备打开雨伞走进雨雾中。雨天阴冷,罐子外身沁出了一层水膜,单手抱着总要往下滑,他怕一不小心给摔碎了,反正雨也不大,干脆放弃打伞,双手抱着罐子,迎着毛绒绒的雨丝,穿过一大片广场,在门口找了个有屋檐的地方坐了下来,等着谭北海来接他。
神奇的是,等谭北海赶到时,雨竟然停了,只天还有些阴,隐约可见云层背后的太阳。温度随着雨停渐渐升起,水雾开始蒸发,将室外变成了潮热的蒸笼。
呼热死我了。
曹焕老远就看到了谭北海的车,等车停稳,他立刻跑了上去,车里的空调清新舒适,他忍不住瘫在座位上舒了口气。
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曹焕眼巴巴地看着谭北海,讨好地笑了笑。谭北海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摸了把他的头顶,道:
海葬前放在家里吧,也让雷电好好告个别。
嘻嘻,不好意思啊。
我家也是你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话说得,曹焕脸都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道:
我出来前跟我爸妈说说这两天住陈弥家,和他打游戏。
谭北海愣了下,在路边停了车,拿过手机调出地图问道:
陈弥家在哪儿,我先送你过去。
曹焕眨了眨眼睛,对谭北海的理解能力服了,他没说话,一脸无语地盯着对方看。谭北海等半天没听到回答,抬眼就见着曹焕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他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是明白了曹焕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哦,哦。谭北海放回手机,重新启动了车子,手指紧张地在方向盘皮套上划着,他掩饰道,那正好,朱姨送了一箱花蛤给我,很新鲜的,回去做给你吃。
谭北海有些窘迫地扯开话题,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他迎着露出了一点脸的夕阳,载着曹焕往家走。
雷电一开始对家里多出一个罐子没有太大反应,该吃吃该睡睡该撒娇撒娇。几天不见雷电,他脖子上多了个粉色蝴蝶结项圈,松松垮垮地挂着,还挺可爱。项圈的做工虽然不细,却让雷电整个狗气质都变了,他问了才知道,这还是院里小朋友亲手做了专门给雷电的,项圈后边甚至绣了歪歪扭扭的雷电二字。
到了晚上,曹焕洗完澡出来,看见雷电居然坐在柜子前抬头望着其上的罐子,他尾巴左右摇摆,时不时仰起上身,动作极轻地抬爪扒了扒罐身,嘴里发出小小的呜呜声。曹焕轻手轻脚走过去,在雷电身边蹲下,雷电看到他,耷拉着耳朵轻轻呜了下,头往他胳膊上蹭了蹭。蹭完了,他继续端正坐在柜子前,好像个守护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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