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的时候,开京左卫的营地中还是一片静溢。
从萧俊成往下,所有的左卫官兵们都在自己的营帐中睡的正香,值夜的哨兵也都各自找了个背风的位置,相互依靠着,正做着发财的美梦:
雍人的城,真高啊!
雍人的女子,真漂亮啊!
雍人的金银珠宝,真多啊!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开京左卫军士,有着一张典型的大饼子脸,脸上还带着青涩的气息。
在梦里,他正在雍人的城里大肆抢掠,钱财、女子、珠宝,抢了好多好多,多到他都拿不过来了。
这美梦做的太开心,大饼子脸上也不由得洋溢着笑意。
“呼~”
一阵凉风吹来,这小军士顿时打了个哆嗦,脸上的笑意马上就不见了,他被冻醒了。
开春时节,乍暖还寒,这小军士只穿了件破旧的军袄,好几处都裸露着皮肤,根本不怎么抗冻。
这小军士立马就下定决心:
这一次去抢雍人的时候,首先抢一件,不,抢他个三五件好衣裳再说。
刚刚发下“宏愿”,小军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远方。
然后,他就愣住了。
大饼子脸上满是惊愕的神色,尤带稚气的双眼中尽是惊恐。
就在他的前方,相距不到二百步远的空地上,无数黑衣黑甲的高大身影,正如溪流入海一般,汇入那一片黑黝黝的大阵当中。
更让这小军士恐惧的是,那么多人在跑动,那么多人在列队,可是那些人全都像哑巴了一样,除了疾风骤雨一般密集的脚步声,竟然无人发出声响来。
旌旗如海、矛如苇列、盾如重墙。
这,这样的阵列,真的是雍人的军队吗?
这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又一阵寒风吹来,小军士像是骨头都被冻冰了一般,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突然回了魂一样,用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嚎叫起来:
“敌袭!敌袭!敌袭!”
“雍人来了!”
“快,快,雍人杀来了。”
……
小军士的尖叫声,将这个平静的早晨彻底撕碎。
整个阵型还需半刻钟的时间才能完全组成,不过意外的被东夷人的哨兵发现之后,麻老头当机立断,猛然抽出长刀,向前一劈,厉声喝道:
“将士们,东夷人还在做梦,咱们现在就冲上去,用刀枪给他们醒醒脑子!
冲啊!”
一声令下,急促的鼓点猛然响起。
整齐的阵列中,无数的水师陆战队将士们踩着密集的鼓点,组成一道汹涌的浪涛,直接拍向前面东夷人的营地。
营地中,开京左卫们被突然的声响打扰了好梦,许多人都满是火气的从营帐里冲出来,想要给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一个教训。
可当他们看到营地外面已经成型,阵列森严的大雍军队的时候,满心的怒火瞬间熄灭,只剩下冰寒刺骨的恐惧。
于是,更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雍人来了,快跑啊!”
“该死的,雍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雍人?”
“完了完了,雍人突然出现,咱们却乱成一团,这仗还怎么打?”
……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整个开京左卫的营地就彻底乱了。
到处都是蒙头乱跑的军士,到处都是恐惧的尖叫声。
这些声音再不是昨天那些“打雍人、杀雍人、抢雍人”的叫嚣,而是充满着绝望的惨嚎:
“快跑啊,雍人来了。”
“快,快跑到船上去。”
“港口那边有咱们的船,快上船去。”
“跑啊,快跑了。”
……
萧俊成被心腹卫士保护着冲出中军大帐时,看到的是一个彻底胆寒、完全失去了控制的营地。
尽管营地中,有不少悍勇的左卫将士衣不蔽体,胡乱拿着武器在进行抵抗,可萧俊成知道,这样不成规模的抵抗在严密的阵型面前是徒劳的。
以他多年的行伍生涯,自然知道睡梦中被突袭的开京左卫已经毫无翻盘的希望。
萧俊成面目狰狞,心理充满着悔恨。
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只以为雍人望风而逃了,怎么就没想到对方会示敌以弱,然后在乘人不备的时候,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呢?
现在完了,全完了。
开京左卫的这三千精锐全完了,他萧俊成这个战败的将军也完了。
身为萧俊成的亲卫,这些人的命运与他是休戚以共的。
眼看着萧俊成神色灰败,满心绝望,完全丧失了斗志,这些亲卫各个都心急如焚。
萧俊成这个将军完蛋了,他们这些亲卫又能好到哪里去?
为首的亲卫见识颇多,马上拖着萧俊成往外跑,边跑还边叫道:
“将军,快跑吧,咱们港口还有水师,只要上了船,这仗未必就输了啊。”
萧俊成果然精神一振,眼中也有了神采,一边跌跌撞撞的往港口那边跑一边自我安慰道:
“没错,咱们还有水师,只要上了船,我要把这些该死的雍人全部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