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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很在意别人对你手艺的评价?”
    “这是自然。”
    店里的其他人包括伙计,都已经走干净了;乔兰上楼来看了一眼,发现自家老板娘竟然还在和这位客人说话,虽心中诧异,但也只是默默地将大门虚掩起来,便直接离开了。
    二楼已经收拾的一尘不染,
    只有这一桌上,还摆放着小菜和清茶。
    一老一少两代女人相对而坐,
    彼此之间表情平和,却不像寻常女儿家,谈论的是胭脂水粉,教子相夫。
    “我是一个厨子,做菜如果只顾自己做的开心,而不顾客人的口味,那我做的菜,如何卖得出去?”
    “但这世上,总不可能所有人的口味你都能满足。甚而说,有些人他便是不喜欢你做的,对你的手艺恶言相向,你又当如何呢?”
    “客这话,其实已经替我回答了不是吗。”
    白锦儿莞尔一笑,
    “客也说,这世上所有人的口味,我不能都满足。有些主观的东西,是人为努力的客观难以更改的。若是这样,那只能说我没有这个荣幸,伺候这位客人的五脏庙吧。”
    “不过你方才不是说,你在意别人的评价么?”
    “当然。
    当客人说出无论是夸奖,还是贬低的话语,抛去言语中情绪的那一面,挖掘其中的最深处。换而言之客人夸奖,是因为什么?而客人不满意了,又是因为什么?
    我在意的并非所有尝到我菜的客人,对我口中褒奖之词,能让我得意洋洋;也并非不喜的客人贬斥之意,会让我觉得不满,愤怒,或是羞辱。
    人行一世,
    褒贬之言,总是伴行而生的。
    我在意的是隐藏在这些言语之下,那些真正对我有用的东西。那些能让我厨艺精进,甚至登堂入室的东西。
    故而我在意别人对我手艺的评价,但又不在意。
    若我已尽人事,自然只能等待天命了。”
    老妇人抬眼看她,
    那双这个年纪本应该浑浊不堪的双眼,此时却无比的清明;深邃的双眸中只有一片漆黑的颜色,是白锦儿不能窥知一二的庄严地带。
    “不过客你看,”白锦儿语气中带着一丝玩笑,“我虽不强求别人与我好的评价,但连客也是被小店名头吸引来的,就证明这一番言论,并没有错不是嘛。
    可不是我四处的宣传,说小店的菜多么多么好吃,小店的茶多么多么好喝,
    即便是我不开口,好的坏的,来店中一遭的客人就能知道。他们对我做的评价,别人也会知道。”
    “有意思,”
    老妇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新鲜。
    “没想到老板年纪小小,又只不过做着这样糊口的营生,竟然还会有这般的见解。”
    “客过奖了。”
    “老妪好奇,你如今,可曾婚嫁了?”
    “已经嫁人五六年了。”
    “这么说,你的夫君,也是这店中之人?”
    “不是,”白锦儿笑着摇摇头,“说来客可能不行,我的夫君,在朝中姑且任着职呢。”
    “哦?”
    听闻此言,老妇一挑眉,面露惊讶之色。
    “既然如此,你夫君竟还允许你出来如此抛头露面。他难道,没有阻止过么。”
    “也不怕客笑话,”白锦儿的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一丝骄傲,
    “这方面,我是受了上苍眷顾的。我所嫁之人,他对我所坚持的一切,都十分支持。若不是他的支持,我们大抵是走不到一块儿的,
    毕竟我的精力需要全部放到店中,若要我分出神来应付自己的丈夫和婆家,我是万万没有这个心思的。
    当然,
    我也不会将此事完全归于天因,
    毕竟上天让我们相遇,而让我坚持选择他的,还是我自己。”
    “若是没遇到你现在这位夫君,难道你就要独守终身不成。”
    “若没有遇到如今这人,
    从夫妻的角度来说,恐怕是这样的。”
    说的久了白锦儿有些口渴,她自然地将老妇人的茶壶端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润喉之后,白锦儿长舒一口气,
    “只是独守终身一词,我觉得不太妥当。毕竟我一生都将能做我真正喜欢的事情,直到老去死去的一天,并不会因为没有嫁人,而感到孤独寂寞。”
    “何等大胆的言论,”
    老妇话语中笑意愈甚,
    “莫说你这般普通人了,便是那些高门命妇,也没有几人,敢好像你这般说话的。你可知你此言,是向天下人挑战了。”
    “咦客莫误会,
    我可并非不想成亲,”白锦儿笑眯眯地回答:
    “只是若是我能,我想寻求的夫君,是与我魂灵契合的,而不是想随意找人嫁了,只为了不落旁人口舌。我如今不是已经成亲了嘛,
    正是因为我遇到了我真正喜爱之人,
    而他不阻止我做我想做之事,也证明,他确实担当的起我的喜爱。”
    “听你这么说,我对你这位夫君,倒是愈发感兴趣了。”
    “哈哈哈哈哈——
    若是日后有缘,一定叫他让客看看。”
    老妇人手中的筷子动了动,再次夹了些茭白三丝送入口中。其中青红椒乃是果椒,不仅不辣,还有些甜味在其中。
    两人一时不说话,
    只白锦儿不时地为老妇人将茶杯倒满。
    “老妪从前,曾有过一位姐姐,”
    吃着吃着,那老妇忽然开口,
    “她先天体弱,丈夫死去之后因悲念交加,身体愈发差了。那段时间,我日夜陪在她的床前。还记得那时她拉着我的手同我说,
    ‘若我们生为男子,兴许有一番作为’,
    这话,我至今还记得。”
    白锦儿抬眼看她,瞧不出她心中的悲喜,老妇人的脸上,总是淡淡的平静神色,
    她抿了抿嘴,放下手中茶壶。
    “也许女子如今,确不能同男子一般,在各行各业中功成名就,
    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女子会因本身具有的聪明,冷静,勇敢,踏实,有野心,获得同样的机会,而不再会因为生为女儿,便被从根本上被否定了。
    客要相信,
    即便是一个人,十个人,有这样的准备,那么日后就会有百人,千人,万人,乃至万万人。
    客即便现在觉得是不可能之事,
    但神皇之前,
    不也没人觉得女人能做皇帝吗?
    世上,没有不能更改之事。”
    白锦儿才说完,老妇的双眼中,登时爆发出一道精光,如白虹坠日,驭火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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