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长了自己的头发,因为车祸后手术的原因,我被剃光头发,现如今,我终于能够留回原来的头发,不过前面的刘海相比与原来有些长,正好遮盖了我的左眼。
车祸的时候一小块玻璃从我的左眼角划过,伤好之后,伤疤就变成了一串泪痕。怪不吉利的,我将它遮了起来。
每天我都要忍受日复一日的复健工作。刚开始的时候,我连脚都迈不动,我不信邪,硬是坚持着没让别人知道,不知道摔在地下多少次,直到护士进入病房才将我从冰冷的地板移回床上。
我没有跟任何人抱怨过这件事,只是深夜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失眠。其实,我接受不了自己变成废人这个事实。
我这一辈子才过了二十几年,我不求多,只求能活个五六十年就好。但现在我活着,我却不明白活着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治疗的过程中,我有时候会疑神疑鬼,不遵守医嘱。有时,我还像一个小孩一样发脾气,那段时间,一直是我哥陪在我身边。
他白天要忙公司里的事情,晚上还要来照看我。有时累得受不了,会在书桌旁打盹,这个时候,我一向很安静,医生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是真的想努力地活着,我看着我哥的睡颜,默默在心里跟他说,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是跟以前一样的世界,但我就是提不起一丝热爱。
我的心里就像跟外界隔离了一样,我有时看着外界精彩纷呈的世界,都能够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感觉我跟这个世界之间隔了一层面纱,任何事物好像都无法唤醒我的认知。我就如同一个套在袋子里的人,冷眼旁观这个世界。
我知道我这种情绪不对,但是我救不出来自己。
车祸苏醒之后,我还是梦到一样的场景。梦中又出现了那只怪兽。日光中,怪兽金色的毛发烨烨生辉,莫名灼伤人的眼睛。我如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静静地坐在它的身边,一言不发。
梦境中的场面一会又变得十分混乱,我从睡梦中醒来,大喊着“不要。”
入目皆是一片漆黑,我这才知道自己做梦了。我用袖头擦了擦自己被汗水沾湿的额头。忍不住心有余悸。
车祸过去了那么长时间,这是我第一次梦到陆亦时。我梦见他喝了好多酒,我在旁边劝他,但是他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一杯杯白酒就像水一样往嘴里灌。
他躺在我们一起居住的出租屋的地板上,屋里很黑,他卷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正在无声的流泪。
我想安慰他,但是我急的满头大汗,却不能靠近他分毫。
……
终于,我从睡梦中吓醒。
深夜,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想理清我们之间的这段孽缘。我无数地对自己说我是真的放弃他了,但是,这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吗?
我捂着自己的心脏,鲜活有力。这上面烙下一个人名,就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能不能把他从心底除掉。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滑落,我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好多场景,有陆亦时指着我大骂的,有我哥红着眼眶的,还有自己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生死面前,什么事情都应该放下了。
我还知道他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现在解决不了的,就交给时间来处理吧。
……
我的腿经过几个月的复建,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不过就是走不了几米,还要拄着拐杖。我哥看我终于开始努力生活,脸上终于又一次浮现出欣慰的表情。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一暖。
“哥,复建好累啊。”
我将拐杖丢到一边,毫不在意地躺在轮椅上,顺手牵过我哥给我的饮料。“哥,公司最近还忙吗?”
“忙。”我哥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要等你赶紧好起来啊,这样我们兄弟两个才能并肩作战。”
“别了,哥。”我毫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帮你什么?况且,我真的不是那块料。”
这句话倒是实话,我是真的没有商业天赋,让我跟人去谈生意,不如直接把我关起来算了。
“别想给我甩手当掌柜,别忘了,季家的股份还有你一半。”我哥的坐在木椅上,晒着太阳,暖洋洋的说道。
他说的是当初我用来交易的股份,其实他并没有将这一部分股份收回去,这些股份一直都在我的名下。
我看着我哥的侧脸,禁不住有些唏嘘。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让我这个大哥操不完的心,但我也感谢时间,因为从前的我,体会不到来自我哥的爱。
“你先帮我保管着吧,哥。”我央求地看着我哥。
我哥挑了挑眉毛,不置一词。但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我这个大哥其实性格有些扭捏,也不知道我的嫂子以后能不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不经意间,脑子里面闪过白逸轩的脸庞。我打断自己不合时宜的联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想起来他?
我现在的生活很美好。但是有时候,我还是莫名地觉得空虚,觉得不真实,我想去追寻心里的一些执念,但是那些执念没有成型,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究竟在苦苦寻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