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响声阻断了林夙扭曲惶恐的念头,他借着洗手池的力慢慢直起身子,扯出难看的病态笑容往门口走,他有预感,秦以霜回来了,回来找他了,秦以霜并没有抛弃他,秦以霜只是忘带钥匙开门了。
走向玄关的黑暗走廊站着一个少女,是林夙梦中那个拉着他躲在石头后面的少女。她轻轻地问道:你要去哪?
林夙以为是出现了幻觉,他推开少女,少女踉跄了一步,仍是问道:你要去哪?
林夙盯着自己触碰到她的那只手,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若是幻觉应该在他触及的那一刻消散
会不会是他再次穿越了,那门口的还会是秦以霜吗?
不可名状的痛苦蔓延在骨髓里,他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又喘着气兴奋地笑了出来:一定会是秦以霜,秦以霜那么爱他,就算他再次穿越又怎么样?秦以霜一定会来找他的,秦以霜那么喜欢他,舍不得离开他
林夙赤着脚绕开少女,愉悦焦急地往玄关跑去,木制地板被他踩着发出厚重的响声。
他早已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林夙一边奔跑,他的视觉一边不断的转换,一阵红色一阵昏黑,如同坏掉或闹鬼的电视机。
他身后的少女默默地望着一切,默不作声地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就像她坏掉的那只手臂一样。
门打开了,果然是秦以霜。
门外是刺眼的猩红色光,脸上带着几片黑色鳞片的秦以霜逆着光站在他面前,冷漠而疏远,将林夙满腔热情彻底粉碎。
是要复合的对吗?我们不会分手的对吗?林夙看出来他的情绪,比以往更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以霜似一个精致的人偶,冷冷地站在他面前。
林夙和他对视。
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以霜没有回答他热切的期盼,从他身边走过,进入卧室。
秦以霜坐在床边,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捡了出来,装进行李箱里。他听到林夙进来的声音,感受着林夙的手臂贪婪地搂着他的脖子,脑袋也跟他的靠在一起,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无情无义地吐出几个字:分手吧。
温存被打断,林夙收紧手臂,字眼里面的慌张掩饰不住地喷涌而出:为什么要分手?你不是说了最爱我的吗?你和我好好的,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走
你一直在骗我,我不爱你了。秦以霜冷冷讥笑道,而且为什么你会觉得你配得上我?你就是个疯子!没有人会喜欢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就赶紧滚。
林夙露出痛苦受伤的表情,松开了手。
爱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旦不爱就会彻底燃烧干净,仅存的余烬也变得丝毫没有温度。
秦以霜说不爱了。
林夙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瞄见了茶几上的水果刀。
冰冷的刀刃在红光中反射出残酷的冷芒。
有什么声音在催促着林夙握紧它秦以霜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会说不爱他了呢?秦以霜只是口是心非的欺骗他罢了!他得封住小孩的嘴,让秦以霜不要再说这种惹他生气的话了
他会生气的,会因为秦以霜说这种话做出这种举动生气的!他一生气头就变得好痛!
要是小孩乖乖地永远喜欢他就好了,哪怕是没有气息的躺在他怀里。
他要修正一句话:即使死亡也无法分开他俩。
林夙拿起那把水果刀,转了一圈回到卧室。
秦以霜还在收拾东西,他所有的动作在林夙眼里变成了慢回放。
林夙的手再次搂住他,热切的吻落在他的脸上。林夙的声音又轻又柔,在他耳边厮磨得好似亲昵的爱人:不要分手好吗?你一定很爱我
秦以霜脸上的冷漠化为不耐烦,他厌恶地推开林夙的手:你烦不烦?我们早就已经
秦以霜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感受到胸膛上难以忍受的剧痛,漂亮的头颅如同垂死的天鹅垂下,死死地盯着那把锋利得刺穿心脏的尖刀。
他的声音卡住了,林夙一只手掐住他脖子收紧,另一只手将尖刀拔出刺入,笑容依旧完美得像邻家温柔的兄长:不要离开我好么?我只有你了。
嗬嗬救命秦以霜眸子里盛满了恐惧,泪水从精致的面容往下滑落,他手伸向前方,试图挣扎。
听到秦以霜的呼救声,林夙冷酷地把刀拔.出.来,往他最喜欢的秦以霜的侧颈刺去,力度大到要贯穿主动脉。
黑红的血液混合着湿透的太空棉沾得林夙满手都是,腥臭的鱼腥味在整个空间炸裂,垂死的少年根本来不及挣扎,颤抖几下手便无力地下垂,漆黑的瞳孔也失去焦距。
漂亮的少年如枯萎的玫瑰凋零在林夙的怀里。
他的下半身化为一条黑色的鱼尾,血液顺着漂亮的黑色尾鳍滴落在地面上,变得五彩斑斓。
别让鱼跑了,它会潜入你的影子那个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她身后都是林夙幻觉中的怪物。
钟倾榆在里面朝他温柔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的寒风般:你是我的孩子,我就说了,你会跟我一样
这些平日与他作对的怪物,此时讽刺地跟他同一阵营。
林夙抱着秦以霜,趁着尸体还残留着余温,眼神炙热的尽情厮磨亲热:你是我的了,只会永远属于我
从沾染血迹的唇角,无神的眼睛,逐渐冰冷的脸颊,一一亲吻
温存之久,直到怪物们消失,林夙手上的尸体也失去了温度。
林夙把尸体抱到浴室里,将其点燃,难闻的塑料被烧焦的气味充斥整个狭小的空间。
林夙脸带潮红病态地笑着,从浴室里出去,一边握着刀一边光着脚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跌跌撞撞地舞蹈。他心情愉悦的哼唱破碎歌谣,张开手臂旋转着身躯,像空中断了线的风筝:从前有只黑色的乌鸦叫夙夙他孤零零的活着他要去,寻找属于他的他的
他向后一个踉跄,险险要摔倒,于是他晃了晃身躯站稳,又开始兴奋地旋转,大口喘着粗气继续唱道:宝物在哪里呢?亮晶晶的钻石发着蓝光的宝石哈。
舞蹈突然停止,林夙无神地盯着空白的天花板,他想起来了,他要去买些东西。
他换了身衣服,带上钥匙出门。
门外刺眼的猩红色光消失了,世界虚虚实实的。林夙无视红绿灯走过马路时,那个忽然被迫刹车的小车司机气得伸头大骂:你有病吧!神经病!能不能看红绿灯走斑马线
林夙幽幽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像个活死人一样,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司机看见那双黑得恐怖的眼睛,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不敢再说出来。
林夙先是去了照相馆洗出来秦以霜的黑白照,又绕去买了祭拜死者用的东西和纯白的鲜花。他回到家里,在阴暗冰冷的客厅里摆放了一个小型的灵堂,再将洗出来的那张最大的秦以霜的遗像放进灵堂里,照片里的少年笑容灿烂,眉眼带着细碎的幸福,被纯白的花瓣所簇拥着。
林夙把指尖放在遗照的玻璃上,似乎这样就能触及到相片里笑意温柔的小孩。
喜欢,太喜欢了。
想起了什么,林夙的指尖像是被火烧灼般快速往回收,他焦急地打开柜子,翻出那个原本为自己准备的精致花纹的骨灰盒。
骨灰盒旁边是一大束干枯的杭白菊,那是秦以霜之前送的,他一直忘记扔掉了。
林夙小心把骨灰盒拿出来,把柜子关上,转身把浴室地面燃烧得只有漆黑物质的东西装进骨灰盒里。
这是他所爱的人的骨灰。
林夙不急着将骨灰盒放进灵堂里,他缩在角落里,颤抖地把骨灰盒搂在怀里,病态地用潮红的脸蹭着,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这是他的爱人。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对不起,一定很疼吧,谁让你惹我生气的?
不过这样多好,我们永远地在一起了,你也不会再惹我生气,我们好好的,就算是死,我们也在一起。
再让我抱着你一会吧,我很快就去陪你了。
昏暗而充斥胶臭味的房子里,年轻的男人不断温柔地喃喃自语。
顾宁宁挺着稍稍突起的肚子,她怀孕挺久的了,站在林夙公寓的楼下给秦以霜打电话:你确定林哥现在住这里吗?
秦以霜怪不好意思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跟顾宁宁联系过了,上次顾宁宁寻求帮助他没帮,现在有事了就去找顾宁宁帮忙,脸上烧得厉害。
这就跟躺列很久的朋友突然叫你砍拼夕夕差不多。秦以霜其实也不想找顾宁宁的,但他发现他认识的又认识林夙的朋友,只有顾宁宁这一个了。
嗯,宁宁姐,你帮我去看看他现在什么个情况,再问问他现在怎么想的我秦以霜一直在等林夙来跟自己道歉解释,可这都过去快两天多了,林夙居然能忍得下气不找他。
错的明明是林夙!每次都是这样,跟他道个歉有那么难吗?
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现在跟他关系那么要好了?顾宁宁好奇地问。最近骆峥澜管她管的也很严,什么也不让做,她正愁找不到借口跑出来逛逛,结果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秦以霜让她出门帮看看林夙,在她满口答应后,骆峥澜也不好拦着。
秦以霜停顿了一下,反正也瞒不了多久,便跟她实话实说:我跟他在一起了。
!!!顾宁宁震惊,没反应过来: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秦以霜以前不是喜欢着她,跟林夙势如水火的吗?
而且男生跟男生在一起,这种事也太震撼了吧?
这个事我之后再跟你说,你别问了,先帮我上去看看。秦以霜敷衍她,他已经后悔那天扔下钥匙,刺激林夙后离开了。可就算这样,林夙也要上来追自己吧?自己三步一回头,走到家也没看见林夙追上来。
他虽然担心,但又死要面子,拉不下脸自己去找林夙,只好让顾宁宁帮他去试探一下林夙的态度。
顾宁宁隐下心中好几个疑问,先帮秦以霜看看林夙的情况,她挂断电话,拎着一袋水果按照秦以霜给的地址上楼。
顾宁宁敲了很久的门,就在她以为林夙不在家的时候,门倏然打开了,高大的男人穿着单薄的衣服,面容憔悴惨白,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地。
你怎么在这?林夙低下头皱了皱眉。
顾宁宁被他吓了一跳,在心里搜索着秦以霜给的台词:呃,林哥!我听说你住在这里,过来做做客,昂!这是我给你带的水果!
说完,顾宁宁提了提手里的水果。
林夙盯着她看了好久,看得顾宁宁浑身毛骨悚然,最后让开身子:进来吧。
顾宁宁一踏入房子便觉得氛围很怪异阴冷,空气中夹带着塑料被烧焦的恶臭味,不过她一向神经粗大,除了皱了皱眉,顾宁宁没想太多。她把水果放到茶几上后,就拘谨的坐在沙发上。
林夙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想重新回到原来的角落里抱着骨灰盒蜷缩起来,他抱起骨灰盒那刻,用沙哑的声音告诉顾宁宁:家里没交电费可能有点冷,不过我刚刚交了,一会应该来电了,饮水机在厨房里渴了,要是旁边有杯子
顾宁宁摆摆手,说道:我不渴!
顾宁宁其实很想拉开窗帘打开窗呼吸新鲜空气,但是林夙作为主人没有提议,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正要酝酿一下,问出秦以霜让她说的话,却发现她正前方有什么东西,客厅太昏暗,她眯眼睛看了好久也没看清楚。
出于好奇心,顾宁宁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朝那个东西照去,然后她清晰地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灵堂,秦以霜的遗照正安详地躺在纯白的鲜花中,笑容灿烂。
林哥,以霜他顾宁宁难以置信地用颤抖的手捂住嘴巴,悲伤从心底扩散,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对,他死了。林夙的眼中划过一次讥讽,淡淡地垂着上眼睑说道。
是被我亲手杀死的,他的血流得我满手都是,他惊恐的眼眸在最后一刻也定格在我的脸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泪水从顾宁宁的脸上滑落,她用手捂住脸,不敢相信那个之前一直缠着她的少年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撇去她当初被纠缠的烦躁,秦以霜本身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天真少年,怎么那么早就离开了人世间?
要是秦以霜真的跟林夙在一起,那秦以霜离开后林夙得多痛苦?
两个人相互无言,一个用指尖抚摸着骨灰盒,好似抚摸恋人的皮肤,眼神温柔;另一个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泄漏而出。
好长时间,顾宁宁站起身来,擦掉脸上的眼泪,呼了一大口气:林哥,我先走了,你节哀吧
她知道,在恋人死亡后,再多的语言安慰都是苍白的,与其安慰对方,还不如让对方独自一个人舔舐伤口。
林夙歪着头,靠在骨灰盒上,痴痴地笑着说道:没事,一会我就会去陪他的,我和他要永远在一起
顾宁宁离开后关上门,物业刚刚来电,房间里所有的电器开始工作,空调吹出阵阵暖风。林夙把骨灰盒放到地上,摸出那把杀死秦以霜的水果刀,颤抖地举起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腕闭上眼睛
不管多少次,哪怕念头再强烈,在刀刃触及皮肤的那一刻他仍不敢睁开眼睛。
刀刃划开脆弱的皮肤,皮肉绽开,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液从惨白的皮肉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林夙挣扎着扶墙站起来,血液像蜿蜒的小溪一样从他掌心滴落在地面上。
我来陪你了。
要去浴室放热水林夙呢喃,他抱着骨灰盒要往浴室走,还没有走出几步,他胃部抽疼,视线也变得一阵模糊。
他咬着牙,强撑着痛苦,冷汗从他额头顺着脸庞滑落。最后林夙终是视线一黑,闭上眼睛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
顾宁宁刚跨出电梯秦以霜就迫不及待地给她打电话:怎么样?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