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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琼更忧心了,习惯性地拽了拽他的袖子。
    徐夙任由她拉着,弯腰吻上了她的额头:“放心,有臣在,天塌不下来。”
    -
    又过一日,宫里的流言果然变了风向。
    很明显的是,元琼去西元宫的路上,宫人们看她的眼神变得不太一样了。
    ……好像带了点艳羡和赞叹。
    元琼在西元宫用过早膳后,徐夙象征性地问道:“棋还学吗?”
    她每次都输,狡黠一笑:“不学了,只要不学就不会输。”
    徐夙气息微动,无奈得很。
    想了想,她又有点不痛快地说道:“我是不是你教过最不聪明的学生了?”
    徐夙挑眉,像是仔细回忆了一下,答道:“可以这么说。”
    闻言,元琼粉拳一捏,作势就要敲他肩膀。
    徐夙捉住她,低声笑:“臣没教过别人。”
    清晨树下的风不带热意,吹起他长长的衣袖,将他的轮廓衬得分外柔和。
    元琼呆了一下,也笑了起来,满眼的灿烂:“徐夙,你今天可真好看。”
    “公主用‘好看’来形容臣?”徐夙似笑非笑。
    “好看,好看,好看。”元琼连说了三遍,“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你就应该多笑笑,本公主喜欢你这个样子。”
    喜欢看他开心。
    徐夙眼神划过她的唇。
    像个小鹦鹉似的。
    小鹦鹉却还没说完。
    元琼挣开他,想起了前几日在话本上看到的故事。
    她弯下腰来,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只手勾起指节描了描他嘴角的弧度:“徐爱卿,如果你是女子,一定是个妖妃,会祸国的那种。”
    一瞬间失重,元琼腰上一凉。
    徐夙把她拉到了自己腿上,沉沉道:“公主喊臣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元琼忽地收了笑。
    她想起了他的字。
    以前不知道他为何厌恶别人喊他的字,如今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息语。”她环住他的腰,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能喊你息语吗?”
    第64章 .  息语   “唯有公主可以喊。”
    “息语——如果可以, 世间没有战争,一切止息于言语。”元琼小声道,“你父亲给你取的字很好听。”
    顿时, 他的脸上笑意全无:“公主从哪里知道的?”
    清风拂过脸颊, 让人产生了此刻一定什么都能说的错觉。
    元琼抿了抿唇,惊觉自己口无遮拦,踩到了徐夙的痛处。
    不应该这么突然和他说起来的,她急忙解释道:“那天不小心碰倒了你的书,我不是故意的……啊,但是确实是我自作主张翻开了那本书……”
    她有些慌乱,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着。
    徐夙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紧绷的面色刻意地缓和下来,像压着什么一样吐了口气。
    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慌什么, 臣哪敢怪你。”
    元琼张了张口。
    最后什么都没说,撞进了徐夙的怀中,抱紧。
    此前她一直不明白, 字是拿来他人叫的,名则是由关系好的人叫的。可是为何徐夙这种疏离之人容许他人叫他的名,却那么讨厌被人喊字?
    但前些天徐夙去找父皇的那晚,她带着巧巧先进屋等他。
    巧巧好动,不小心撞倒了徐夙书桌上的书。
    压在所有书最低下的,是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看起来像被翻看了很多次。
    她捡起那本书,看着封面的“国策论”三字, 觉得那字迹分外眼熟。
    像极了徐夙的字,却比徐夙下笔更加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都透着刚劲风骨。
    她翻到第一页, 便看到那上面题了徐彻的名字。
    那是徐夙的父亲所写之书。
    她心下颤动,不由得翻看起了那本她应当是毫无兴趣的《国策论》,里面记载了各国的发展和存亡,也记录下了天下游说之士的计策和谋略,极尽详实。
    元琼大为震撼,带着一颗敬畏的心读了下去。
    却在中间一页翻到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了两句话——
    息语,止息于言语。
    徐夙,字息语。
    元琼声音闷闷的:“徐夙,徐家满门被灭那日,你还没有字,对吗?”
    顿了顿,徐夙答道:“对。”
    男子二十,长辈才会为之取字。
    《国策论》是他的父亲所写,每一日都会写。
    后来是曲析折返徐府,把这本书带了出来。
    曲析告诉他,这是徐枝生日那天碰巧看到了他父亲提前为他取好了字并写了下来,而后笑着将字条夹进了《国策论》中。
    徐夙捋着她的背,神思逐渐飘回:“父亲为臣起这个字的时候,大概也不曾想过,这字会成了留给臣最后也是唯一的念想。”
    他继续说道:“后来臣还是用了这个字,可是臣做不到息语,亦不觉得有人配得上喊出这个字。”
    元琼闷在他怀里,忽然想起当年沈鸢一遍遍喊徐夙“息语”,心里一阵抽痛。
    别人不可以喊,晋国人更不可以。
    那时他是如何忍下去的。
    元琼仍旧抱着他,手不自觉抓紧他背后的衣裳。
    她没想到是那天取的。
    本来她只是以为这个字会让人发现他真正的身份,所以她那么喊了,就好像坦诚相待了。
    可现在想来,他不愿别喊这个字,是不是也是不愿忆起痛苦的过去。
    她抬头看着他,再次吻了吻他的下巴,“对不起,我以后都不那么喊了。”
    这个字对他来说那么重要,她不该随便喊的。
    徐夙捧着她的脸,像捧着个宝贝。
    “公主想这么喊便喊吧。”
    “唯有公主可以喊。”
    唯有她喊的时候,他能意识到,自己是从那场噩梦中逃出来了。
    -
    与此同时,平成殿中却没有那么太平。
    群臣聚集于此,脸上似有焦灼,正小声讨论着什么。
    君王还未至,众人三三两两拥作一堆,一时都没了平日里那些清高的样子。
    赵贤文王薨逝,依照礼法王后俪姬应当陪葬,可是太子却在第二日一早传了口谕,要废除这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为此,朝臣纷纷哗然。
    原太子党羽还好一些,不过是觉得太子为了护住自己生母也不应如此冒进。
    但另一派心思却是更加弯弯绕绕。
    “陛下身为太子之时就是个温和儒雅的人,这次莫非是为了立威才这么做的?”
    “不管是为了立威还是为了护住自己生母,但古往今来王后陪葬,各国都是如此做的,现下这规矩说废就废,这要其他各诸侯国怎么看待赵国!”
    另一人摇了摇头:“这不是最关键的。我问你,今日陛下说要废除这条规矩,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若是不同意,继任大典后我们这些人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被如此问道,对方恍然大悟般一阵附和,语带强调的说起尤其还有个最近神龙不见尾的徐正卿,今日到现在都没来,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你真信徐正卿是和公主在传什么吗?我看不过是借此在密谋什么罢了。”
    “李兄说得有理,毕竟他这般冷漠的人,以前陛下的话都不会放在耳边。”
    “是啊,当今的陛下又算是他亲手扶上去的,日后在这位陛下面前,更加不会有他妥协的时候。”
    此时,元琛走了进来。
    众人散去,归于原位。
    刚才还在嚼舌根的人都侧立于两边,低头叩首,行见君王之礼。
    元琛在群臣跪拜中走过,单手微抬:“众卿不必多礼。”
    语调平稳而柔和,却带着平日里没有的威压。
    这个瞬间,起身的大臣中有人闪过一瞬的错觉,仿佛此人生来就该是个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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