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向下跌了多久,几秒?十几秒?
言楚都记不得了,只知道他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身上一疼,脑中一轰,再然后就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埋地底了。
或许他命不该绝,他落脚的地方正好在两块大石的夹角,头顶也横着一块大石,这三块大石把他围在里面,让他不至于被土石直接埋没,有呼吸的空间。
但也仅此而已,他所在的空间极有限,他的身子蜷缩在里面,连转身都困难。
四周很热,言楚感觉像是待在一个火塘里,连呼吸都滚烫。
空气也很少,言楚大口呼吸依旧觉得憋得慌。
他身上应该受伤了,他虽然没法查看,但全身上下无处不疼,应该有很多处擦伤划伤
没想到这个身体居然完全模拟人体,连伤痛都这么鲜明。
言楚醒过来后,稍一打量四周就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被深埋地底了,看坠落的时间,最少掉了四五百米以上。
掉这么深,上面就等于压了一座山,凭他自己现在的力量肯定出不去。
而就算事后有人来救,这么几百米地挖下来,最少也需要一个月吧?到那时他这身体估计都腐烂了。
所以,他想要自救只能用脱窍的方式出去,舍弃这具身体了。
说实话,他有些舍不得。
毕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得到的最好身体,几乎就是他的本体
他微闭了眼睛,又呼出了一口气,这才开始施展脱壳术
结果,没反应。
再施展,依旧没反应。
这身体砸出毛病,不能脱离了?
不是吧?他记得镜子先生说过,造出来的机器身体就算是摔烂了,精神体也照样能操控着随意出入。
怎么这个不行?
难道越精致的机械体越容易出bug?
言楚不死心,又接连试了七八遍,不但没出去,反而耗力过度,险些累晕过去。
到最后他终于认清一个事实,他出不去了,只能和这身体共存亡
意识到这一点时,言楚一颗心也几乎沉进了冰水里。
曾经的元帅和他说过,他是活人精神体出窍,和那种身死之后精神体是不一样的,前者还可回生,而后者是不可以再回生的。
也就是说,言楚如果在这里死了,他就是真死了,也再回不去自己的年代
四周残余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言楚头脑也越来越昏沉。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现在的他陷入了真真正正的绝境。
他闭了眼睛,在心里苦笑一声。
镜子先生曾经说过,提前泄露天机可能会遭到反噬,尤其是向当事人泄露天机就更是大忌。
现在他的反噬就来了
他这条命没想到是丢在这个异世界。
没有人能真正从容面对死亡,言楚也不能。
他虽然已经认命,等待死亡的那一刻降临,但他也怕
一个人深陷地底等待死亡,那种恐怖和绝望不是身临其境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言楚也怕,他的身体下意识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减少一分直面死亡的痛苦
他晕过去了。又醒过来,发现依旧没死。
但四周也依旧是一片让人绝望的黑暗。
他依旧出不去。
言楚抬头望着头顶,心头比四周更昏黑。
他这具身体倒是很抗造,这么都不死。但再抗造又怎么样?也不过是让他多受几轮活罪而已。
冷静如言楚,此时此刻也将要崩溃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以至于被老天惩罚,这辈子要受这样的活罪?
他想要嘶吼,想要发泄
他也真的吼出来:啊啊啊
声音嘶哑,震动土层,也不知道传出多远。
他几嗓子吼完,头憋得有些晕,他颓然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下一次昏迷或者真正的死亡
头顶侧后方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似乎有什么正向这边来。
言楚一愣,睁开眼睛极力向那个方向看,但只看到一片昏黑。
谁?言楚哑声问了一句,有些怀疑是同批受困着。
悉悉索索挖土似的声音越来越近,到最后终于挖破了言楚头顶侧方堵塞的土石。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正搭在言楚肩膀上,再然后,言楚就被那只手死命抓住了!
一个比言楚更嘶哑的声音在言楚头顶上方闷闷传进来:言楚!
第99章 第三界面32
言楚僵住了, 片刻后才出声:谢长官?
抓住他肩膀的那只手蓦然紧了一紧,言楚被他抓疼了伤处,闷哼了一声。
那只手僵了一下, 闻声松开, 然后就缩了回去,半晌没动静。
言楚极力抬头看向上方,如不是被对方抓疼的手臂还火辣辣地疼着。他几乎以为刚才的一切是做梦。
长官,是您吗?言楚问。
上方没动静,言楚又连续问了两遍。
上方终于传来闷闷的声音:你不唤我这个会死?
言楚声音平平,陈诉一个事实:嗯,会死。护卫长说我再唤错就毙了我。
他才做谢朝护卫时, 偶尔会习惯性唤错, 被护卫长狠狠惩罚了两次, 一次是关了他一夜紧闭, 一次是罚他蹲马步蹲了三个小时, 险些把他双腿蹲废。
从那以后言楚就时刻提醒自己的护卫身份,要称呼谢朝为长官。终于开始习惯了。
谢朝像是被噎了一下,片刻后似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低,言楚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谢朝冷声, 再加一句:在这里没外人,你可以唤我的名字。
言楚:梵不渡?
谢朝!你不是一直唤我谢朝吗?谢朝声音带着怒意。
言楚:我怕在这里唤习惯了,出去以后改不了。到时候我又挨罚。
谢朝:改不了就改不了, 不必勉强。放心,到时候不会再有人因为这个罚你。
好吧。言楚应了, 他总感觉现在的谢朝似乎有些孩子气, 倒像是十五岁的少年的语气了。
经过这一场对答, 一直凝在两个人之间的那种冷漠疏离的气氛倒是淡了不少。
言楚原本怕的要命,心情很糟,现在明明还没脱险,心情却稳定下来,甚至还莫名明朗很多。
谢朝一只手一直抓着言楚的手臂,唯恐他会跑了似的,两个人说了这么多的话,他也没松手
言楚叹气:没想到你也没能跑出去
那头的谢朝:他没吭声,在琢磨要不要说实话。
言楚只把他当成任务,不是真的喜欢他,他如果说了实话,是不是更没面子?
现在的谢朝其实很要面子的,不想被对方当成舔狗
好在言楚也没等他回答什么,而是问了一句:你受没受伤?想了一想再加一句:你刚才是不是已经昏迷了,被我给吵醒了?
他之所以这么推断是因为被埋这么久,他一直没听到谢朝什么动静。而他叫了那么一嗓子后,谢朝才挖过来,伸手给他
谢朝声音闷闷的:是啊,你吵死了。
事实是,他低估了那些砸下来的建筑物残块的能量,他跳下来后也被砸在里面,好在他是对准言楚可能掉落的方向跳的。而且也有准备,跳下来时下意识躲避那些残块,实在避不开的就一下拍飞。倒是没受重伤。
但上面的建筑废块像倾倒似的,又密又急量还大,他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完全避开,不可避免也被埋了。
因为他的事先准备,他被埋的地方空间稍微大了点,能转身能活动手脚。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避免地也受了伤,好在都是皮肉伤,不耽搁他干活。
他稍微稳下的第一件事就是侧耳听动静,感应言楚的位置。
他在言楚这个身体上动了点手脚,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感应到言楚的大体位置,误差不会超过一百米。
这一百米平时倒没什么,但被埋在这里后,这一百米的误差就要命了!
他只能确定言楚是在他所在位置的下方,还活着。其他就不知道了。
上面还轰隆隆坍塌着,声音太大,他也听不到言楚的动静,只能先试着向下挖
也不知道挖了多久,上面的坍塌声已经停止了,这深深的地底已经静寂下来,他却依旧听不到言楚的动静。
他甚至试着喊了好几声,嗓子快喊哑了,也没得到对方半丝反应。
他心很慌!
虽然那具身体几乎是不死之身,但言楚是个另类,很难说他身上不会发生别的破事,把不可能变可能。
好的可能倒没事,如果是坏的可能
他不顾一切地挖,越挖越绝望。
言楚大部分时间是昏迷的,所以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而谢朝是一直清醒着的,他清楚地感应到时间的流失。
一天了,他挖了整整一天了,却依旧找不到言楚的位置,看不到他的半片衣角。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言楚的闷吼
说实话,言楚那一声闷吼嘶哑的像拉锯似的,一点也不好听。但听在谢朝耳朵里却不亚于听到了仙音!
他立即定位到了言楚的位置,还算不错,言楚离他居然已经不远,也就三四米的距离。
于是,他拼命挖过来,终于挖到言楚身边,终于握住了他的手臂,又听言楚说了几句话,中气还算可以,那就问题不大,他的心才稍稍定了下来。
等稳定了心神后,他又忽然觉得自己这种做派有些舔狗,所以他不想说自己这一天的慌乱拼命。
言楚哪里知道少年这些弯弯绕的心思,他比较关心谢朝有没有受伤,所以又问了一遍:你受没受伤?
当然受伤了。谢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
言楚心里一沉:伤到哪里了?伤得重不重?
不重谢朝回答的有些结巴,声音似乎更虚了。
言楚心里更没底,下意识顺着谢朝的手臂向上摸索,两个人之间隔了约莫一尺多厚的土石,中间一个仅能通过一条手臂的窟窿。
言楚轻吸一口气,觉得被谢朝握着的地方有些潮乎乎黏糊糊的。
他心中一动,反手握过去,只觉对方的手又冷又黏,两个人双手相握的时候,言楚明显感觉到对方那只手僵硬了一下。
言楚能摸出对方手指凹凸不平,像是皮肉翻卷了。
他正想再细摸摸,谢朝却忽然将手抽了回去,还粗声说了一句:乱摸什么?调戏我吗?
言楚:
调戏个屁!
言楚把刚才和谢朝握过的手凑到鼻端一闻,和他料想的一样,谢朝的手破了,还破得很厉害。刚才言楚甚至摸到了对方一根手指翻卷的指甲盖
你是用手挖过来的?言楚问。
嗯。
怎么用手挖?这里的土石都是建筑块,很割手的
难不成你以为我能随身带着挖土工具?谢朝反驳,黑暗中他的声音又闷又小。
你除了双手受伤,还有哪里受伤了?言楚再问。
谢朝顿了一顿:我不知道全身都疼
言楚顿了一顿后,开始闷不做声地开始用手去刨头顶的土石。
上面的土石都是建筑垃圾,就算碎成渣,但尖锐状的东西不少,他用手挖了没几下,手指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割破好几次。
上面的谢朝忽然又跟着刨挖起来。
言楚阻止他:别动!等我挖过去。
谢朝不理,依旧刨挖。
喂,你的手已经伤成那样了,不能再被割了。我的手没怎么受伤,可以挖通这一块,你先在那边等着。言楚难得说这么多关心的话。
但谢朝几句话就堵死了他:你的整个身体都是我造的,你的手也等于我的手,我不想让它受伤,破坏美感。
言楚:
这真是一通歪理,但言楚一时找不到词来反驳他。
幸好上面的土层不算厚了,在两个人的齐心协力刨挖下,终于挖出一个可供一个人爬过的通道。
言楚立即顺着那通道爬上去,然后发现上面的空间也很小,也就能容两个人。谢朝正坐在那里,言楚钻上来后,差点钻到谢朝怀里,两个人几乎要面贴面了。
空间内太黑,言楚看不见,但他能听到对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言楚和谢朝相处也有一些时日了,还从来没听到他呼吸这么重,这时候就有些担心对方的伤势,抬手摸过去,手正好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他顺着肩膀向心口摸索:谢朝,你到底伤哪里了?
他怀疑谢朝是受内伤了。
但他的手还没摸到对方胸口,就被人凶狠地一把握住,猛地一拉!
言楚没防备,被拉一个趔趄,一头扎进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怀抱之中。
尚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对方低头,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那吻仿佛要把言楚吃下去一样,来得凶猛,热烈,带着浓浓的渴念和求而不得的暴躁。
言楚懵了!
也就在他懵一懵的当口,对方已经撬开了他的齿关,长驱直入。
于是言楚的头脑又由懵转晕
一个深重的吻,又重又凶,带着嗜血的凶悍,仿佛要把对方刻画进自己的灵魂里,再不容半刻分离。
言楚心跳如奔雷,一时傻了。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什么也无法去想。
直到谢朝意犹未尽地结束这个吻,却还不放开他,唇依旧挨着他的,和他脸贴着脸儿,彼此的呼吸交缠,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