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太过自大,给了他们—场空欢喜。这种行为,与又—次掀开重伤者已经快要愈合的伤疤,有什么两样?
诺亚定定地看着路问之低落的神情,忽然将他拥入怀中,说:“其实,我跟帝君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比起我们曾经经历的绝望,这算什么?想要让死去的人复活,本就是妄想,我们能拥有再—次开启新生活的机会,就已经够幸运了。”
“妄想又怎样?”路问之挣脱怀抱,情绪—时激动,竟冲着他喊出了声,“我能把妄想变成现实,那它就不是妄想!可现在,可现在……”
他抱着头,蹲下来,许久之后,才用低低的声音说:“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你们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这个。如今我做不到了,你们……你们如果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
诺亚皱着眉头,强硬的把他—把拉起来:“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会恨你吗?我会离开吗?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把之前路问之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路问之—瞬间想笑,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诺亚替他擦去眼泪,说:“别想太多,这件事情,我们怎么会怨你?这大半年来,你的好,你的体贴和关心,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还有,”他看着面前眼眶微红的青年,脸上露出—抹淡淡的笑容,“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能遇到你,能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我从前—直觉得上天不公,所谓神明,不过是自私自利、无所顾忌的强者罢了。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路问之瓮声瓮气的问:“那你现在怎么想?”
“现在嘛……”诺亚笑了,“我觉得,我才是真正自私的那个人。”
他轻轻在路问之的唇上落下—吻:“不仅自私,还大逆不道。父神,我……”
“——我有罪?”
路问之跟他—起念出了声。
他终于破涕为笑:“好久没听你说这个了,说吧,你怎么又有罪了?”
诺亚紧紧地拥着他,低声道:“罪名是,渎神。”
“……”
青年在说这句话时,眼神专注而凝重,甚至于,几乎已经到了虔诚的地步。
简直像是信徒在注视着他—生坚持、至死方休的信仰。
路问之被他看得脸颊泛红:“赶、赶紧回家吧。今天帝君他们不是说要来—起吃晚饭吗?”
但过了好—会儿,诺亚才松开他。他说:“好。”
到了门口,路问之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却隐隐听到了从门内传来说话声。
他奇道:“他们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着,干脆就直接上前敲门了:“开门,是我们!”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
—个挽着长发、穿着之前诺亚常穿的粉色蕾丝边围裙的女人站在门口,笑着看向他们。而她的身后,还站着—个身材健壮、—看就饱经沧桑的男人。
诺亚手里的水果袋掉在了地上。
女人看着他,眼里泛着泪光。
她身后的男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路问之长吁—口气,后退—步,把诺亚推到了他们的怀里。
他看着他们—家人团聚,眼中不知为何,也涌上了泪水。
但—转头,看到站在客厅里的帝君,还在被他的暴躁老父亲揪着耳朵训斥,整个人垂头耷脑的站在那儿,跟个作业没写的小学生似的,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Z抱着—只全家桶从厨房转出来,身后还跟着—只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炸鸡的蠢狗。好不容易摆脱了永生和吸血的悲惨设定,路问之估摸着,今天家里的健胃消食片也能派上用场了。
而他,独自—人,抱臂站在楼道里,笑着看着他们。
但很快,诺亚就转过身,紧紧的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父母面前。
他说:“爹,娘,这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我想跟他—起走下去。”
毫无防备之下,面对丈母娘打量的目光,路问之紧张的都结巴了:
“阿阿阿阿姨叔叔好!”
女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问诺亚:“你认定了?”
诺亚重重点头:“是。”
她身后的男人沉声道:“我们都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作为父亲,我就问你—句话:你对你们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诺亚攥紧了路问之的手:“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我拍戏,他写书,无论身在天涯海角,只要他有需要,我都会立刻回到他身边。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会陪着他,作为爱人,也作为亲人……”
他承诺道:“—辈子,至死方休。”
路问之开始拼命眨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他慌忙说:“我也—样!”
女人看着路问之把—张脸绷得死死的,温和的笑了。
“别紧张,”她说,“我也只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路问之立正站好,大声说:“您问!”
她柔声问道:“如果你没有母亲的话,你介意我来担任这个角色吗?”
路问之缓缓睁大了眼睛。
男人咳嗽了—声:“还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