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茶颜:“知道了小松先生。”
沈冷一怔:“小松先生?沈小松?”
他看了看那棵松树,心说怪不得。
本来还在傻笑着的沈茶颜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然后笑容就逐渐凝固……那时还是少年的先生在这道观里种下一棵松树,名字还叫小松的他心中有怎样向往的道家风骨,然而十二年前那个夜里抱着还在襁褓之中的沈冷走出道观的先生仰天喊出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时候,几分悲凉?
所以这棵松树对于先生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他亲手种下的那么简单,曾经他希望自己能有的青松风骨在那一夜后荡然无存,风骨没了,只剩青松。
沈茶颜站在那好一会儿,然后去打了水把树浇了浇,浇完了之后回到自己屋子里把她软绵绵的枕头拿出来,走到沈冷身边比划了一下高度,又弯腰测试了一下俯冲的高度,接下来在沈先生和沈冷一脸懵逼的注视下把枕头绑在了小树上,然后她过去一把抓住沈冷放在门口那个位置推了一下,沈冷一个踉跄撞在松树上,正好是绑着枕头的位置,沈茶颜眯着眼睛笑起来,美滋滋。
沈冷两脸懵逼。
“门槛你已经砍了。”
“你管的着?”
心情很爽的茶爷背着手回了屋子,心想自己是个苦命的,先生是个苦命的,那个白痴也是个苦命的,三个苦命的人加在一起算是物极必反了吧,怎么也不应该继续苦命下去。
沈冷以为茶爷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在树上绑个枕头这事只是她临时起意,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在接下来的三年之中,茶爷每隔一段时间就拎着沈冷撞一撞那小树上的枕头,根据沈冷个头的长高而改变枕头的位置,还因为她担心绑的绳子影响小树的发育,时不时还要松开绳子重新绑一下。
沈冷心说茶爷真是个有爱心的人啊,虽然三年之中他没有再主动撞过一次树……
三年的时间竟是一晃而过,沈冷的生活紧凑充实且有些残酷,三年间,沈先生和沈茶颜两个人拼了命的往沈冷这个口袋里塞东西,塞到吐也不停止。
又是一个夕阳下,三个人在松树下吃晚饭,简单却精致,三年来沈冷做饭的手艺也是精进了不少。
“明天你们两个出去一趟。”
沈先生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才三年,比之前沈冷熟悉的那个沈先生多了不少白发,也多了不少皱纹,本以为他那本无字兵法在三年前就快写完了,谁想到改改写写的三年还是没完成。
“出去做什么?”
沈茶颜一边夹菜一边问。
“破杀戒。”
沈先生的回答很平淡,可是沈冷和沈茶颜两个人都听的出来,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嗓音有些微微发颤,无论如何,对两个十五岁的孩子说出破杀戒三个字的时候压力一定很大,甚至比他们两个还要大。
“三年来,大宁朝廷在江南织造府打造的水师已经初具规模,南平江上的大股水匪基本上都被剿了一遍,可是织造府的水师都是大船进不去狭小水道,水匪只是被打的不似以往那般猖獗,数量其实依然不少。”
“你们两个明天出去一趟,从这里往上游走三十多里南平江有个分叉,进去之后再行十二里左右是一片芦苇荡,那里藏着一伙水匪,而且和沈冷有些渊源……当年孟老板也就是百里屠的手下,那个二当家没死,又拉了一伙儿人继续为非作歹,大概有七八十人,你们两个是该去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沈先生尽力说的平淡,是因为他不想让两个孩子太过紧张,可是他自己都紧张。
“好。”
沈茶颜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沈冷放下碗筷回了自己屋子,把那把藏在衣柜里的小猎刀刀鞘取出来细细的擦拭了一遍,沈茶颜微微皱眉:“你打算明天用这个做兵器?”
沈冷点头认真回答:“嗯。”
虽只有一个字,却格外笃定。
沈茶颜啪的一声把饭碗放在桌子上,把沈先生吓了一跳。
“你三年苦练,十八般兵器样样都学了,近战刀剑钩叉远战硬弓连弩都用的不错,你偏要用一个刀鞘?”
沈冷把刀鞘举起来朝着落日的方向:“因为喜欢它。”
他没说心里的想法……不知道孟长安这三年来过的怎么样,六岁进雁塔书院读书习武,如今已经九年,他比自己早六年开始学习应该远比自己要强大的多吧……那把小猎刀在他手里,应该无恙?
十六岁是大宁征兵的年龄下限,不出意外的话,十六岁的孟长安就要进入军中了,今年是他在雁塔书院的最后一年,以他那种性子,应该处处都是最优秀的。
沈茶颜虽然不开心,还是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一粒米都不剩,放下饭碗坐直身子认真的问沈先生:“当初你不让提四库武府,可是现在不得不提,傻冷子不是军户出身没办法直接进入战兵之中,明年他就可以参军了,先生打算怎么办?”
“为什么我们没有离开南平江?”
沈先生反问。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沈先生笑了笑道:“大宁四库武府虽然说每年都会有择雄校尉从各地挑选人才进去培养,可是优先选择的还是军户出身的孩子,沈冷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就算被择雄校尉选中到了四库武府里,也会被筛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