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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好不容易有票,他们当然想对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甚至下午对李大舅凶巴巴的记分员都主动凑过来,说要一张自行车票,问他能不能弄来。
    这记分员仗着和大队长是亲戚,在队里指高气昂,何时见他如此好说话,李大舅颇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还知道分寸,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自行车票难得,他要问问弟弟才知道。
    记分员还不能甩脸子,连连夸他心善,又表扬他干活认真,自己给他记的工分都是满工分。
    李大舅笑着道了谢,心里吐槽,天天盯着他,这老小子怎么可能给他全是满工分?这是在向他示好呢。要是他真能弄到自行车票,就把他的工分全部按满工分来。
    这人还真是见菜下碟。
    第二天,李大舅把这事与王三喜两人说了。
    王三喜只说帮忙问问。
    到了城里,老太太按照单子一一比对,“行,菜都对了,一样没缺。我这边也帮你找了一些票,你自己看看你需要哪些票。自己挑吧。”
    老太太将所有票都摊开,王三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自行车票,问老太太,她笑了,“小丫头,没想到你还挺识货。你知道自行车票有多难得吗?”
    现在流行结婚三大件: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其中属自行车最实用。
    “现在一票难求。你想要自行车票,我估计得等上三年五载喽。”
    王三喜失望不已,“那行吧。”
    两人挑完票,出了家属区,王三喜这次没有直接回去,扭头去找买猪肉的大叔。
    他做黑市,手里的票肯定多。
    还别说,大叔手里确实有,就是人有点黑心,一张自行车票居然要四十。
    王三喜和陆志安手头加起来刚好四十块钱,咬咬牙买了。
    回去的路上,陆志安有些想不通,“这么贵的票,要是卖不出去,咱们要砸手上了。”
    王三喜摇头,“我打算按照三十块钱卖出。”
    陆志安确实不如王三喜聪明,但是这么简单的算术,他还是会的,听到这话就像炸了毛的狮子,“凭啥呀?凭什么亏十块钱呀。”
    这十块钱,他们至少得一个月才能赚到。
    王三喜四下看了看,还好没人,她警告他小声点,“嚷嚷什么!咱们这不是没办法嘛。卖菜这事刚开始可能没人发现,但是时间长了,大家肯定会怀疑。咱们这不是要跟记分员绑在一块吗?他和大队长是亲戚,讨好上面,就没人给咱们穿小鞋。亏十块钱怎么了?要不是这票太贵,我都想白送他。”
    陆志安抿了抿嘴,“我就是觉得不甘心。咱们累死累活,每天推着板车运菜,一天也就挣两三块钱。全给他。”
    “我知道。”王三喜拍拍他肩膀,陆志安不像她,他是真正的小孩。在小孩的眼里,世界非黑即白,可等他长大了,经了事,他就会明白,这世上不仅有黑白,还有灰,而且灰还是占大多数。
    王三喜为了宽慰陆志安,“放心吧。咱们给他的钱,迟早会从他身上赚上来。你想啊,他有了自行车票,是不是还会要别的票,咱们迟早能从其他方面赚回来。”
    陆志安眼睛亮了,瞬间被打了鸡血,“好,一定要从他身上赚回来。”
    王三喜有些好笑,这小子还挺记仇。
    陆志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回了五星大队,李大舅因为这张自行车票出了一阵风头,甚至就连大队长都为之侧目,夸他弟有出息。
    李大舅也不是蠢人,问大队长需要什么票,他一定帮他弄来。
    大队长还真有需要,问他有没有缝纫机票。
    李大舅拍着胸口保证,会帮他弄。
    这次,老太太帮助弄到了票,价格不算贵。老太太之所以能弄到缝纫机票,也是因为她闺女就是服装厂的,他们厂奖励过一张缝纫机票,她闺女做衣服完全可以用厂里的机子来做,不需要买缝纫机,所以就想把票出手。于是就便宜了王三喜两人。
    李大舅将缝纫机票交给大队长,价格比黑市便宜十块钱。大队长省了这么多钱,心满意足,对全村卖菜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村里人为了多挣钱,偷偷多养了好些只鸡,他也当作没看到。
    除了服装厂,王三喜和陆志安又陆续发展两个家属区。
    因为板车只能拉三个家属区的菜,两人拉一趟到了县城,正好赶上做晌饭,一天下来,除去其他人的分成,王三喜和陆志安能分到四五块钱。王三喜觉得现在这日子很有奔头。
    第30章
    “三喜,你有了钱打算做什么?”
    王三喜想了想,“我想自己盖间房子,自己一个人住。”
    陆志安挠挠头,想到村里那些传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能想到对她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少受些累,于是他停下来,让她坐到板车上。
    来时,王三喜和陆志安一共拉车,回去的时候,都是陆志安推着。他也只比她大一岁而已,王三喜不好意思上去坐着,摇头拒绝了,“不用,我跟你一块走,也能说说话。”
    陆志安笑了,就在这时,突然从路旁冲出几个少年拦住他们去路。
    为首的少年嘴里叼着根草,笑得一脸猖狂,“我注意你们两个很久了。你们每天都要拉菜去前面那个家属区。说!你们是不是在投机倒把!”
    陆志安吓得额头滴汗,差点将手里的车把丢了。
    王三喜挡在他前面,义正言辞反驳,“谁说我们在投机倒把!我们是互相帮助。你敢冤枉我们,信不信我们去警局告你们污蔑罪!”
    几个混混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王三喜居然敢倒打一耙。他们刚刚也只是诈一诈他们,骗点保密费而已,听到对方说要反告他们,吓得不轻,立刻看向为首的混混,等对方拿主意。
    为首的混混在两人脸上逡巡,随即嗤笑一声,朝手示意弟兄们将两人围住。
    这架势陆志安再熟不过,他跟村里那些孩子打架,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陆志安将王三喜拦在身后,王三喜还没反应过来,为首的混混就扑了过来。两人当即扭打在一块,有两个混混拖住陆志安的腿,不让他跑,有两个混混架着陆志安的胳膊,不让他还手,五个人对付一个,陆志安只能任由他们打。
    王三喜急得不行,焦急四顾,抄起路边一块男子拳头大小的石头往其中一个混混背上敲。
    她不敢敲脑袋,怕把对方敲死。
    那混混吃痛一声,立刻松了手,王三喜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又敲向其他人的背。
    就连打的最凶的混混都被她敲了一下。
    敲完以后,几个混混被激怒,陆志安拉着王三喜扭头就跑。跑的时候,陆志安还不忘推走板车。
    几个混混气急败坏追在后头,等人快追上来时,王三喜手里的石头丢了过去。为首的混混急着躲开,往旁边闪,另几个混混追在后头,王三喜扯着嗓子大声呼喊,“有人抢劫啦!”
    此时正是白天,这年代的人都淳朴,一看有几个男孩追着两个孩子跑,立刻跑过来帮忙。
    王三喜和陆志安不敢停下,将人群远远甩在身后。
    等那群人成了一个圆点,再也追不上他们,王三喜和陆志安才终于停下,两人相视一笑,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满足。
    等气息喘匀,陆志安担忧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办?他们已经知道咱们在投机倒把。”
    别看他们说得好听,但实际上要被抓到,他们这生意肯定做不成。而且还有可能会受批评。
    但是已经尝到甜头的他们哪舍得放弃这生意,王三喜不想过穷日子,她现在好不容易攒了点钱。生意突然断了,她只能回王家继续过苦日子。
    王三喜咬着唇,很快有了主意,“放心。我让他们告不成。”
    翌日,陆志安和王三喜拉着板车往县城方向走。一路上,陆志安忐忑不安,时不时回头瞅一眼车筐。
    王三喜瞧见也没说什么,只当不知道。
    两人快到县城时,昨天那伙混混又蹿了出来,昨天他们后背都受了皮肉伤,用纱布缠着,鼓鼓囊囊,显得特别壮实。再加上人手一根棍子,虎视眈眈盯着他们,陆志安吓得腿肚子直打颤,丢下车把,紧紧拉住的王三喜的手,小声叮嘱,“待会打起来,你别管我。赶紧跑。”
    向来自私自立的王三喜头一次遇到陆志安这种憨傻之人,心里暗骂一个傻子,嘴角不自觉勾起。
    “你们两个胆子真大呀。昨天打了我们兄弟几个,今儿居然还敢来!这次,你们没那么幸运了。”
    今儿他们特地选了城外,现在天气炎热,进城的人比往常少了许多。
    王三喜与陆志安并肩站着,盯着为人那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首的混混棍子指向她,“你们俩乖乖给我们打一顿,车上的菜都归我们。我们就饶了你们。要不然你们把你们两条腿打断。敢欺负我们几个,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三喜拒绝得相当干脆,“办不到!”
    陆志安吓得不轻,赶紧扯了下王三喜的胳膊,“你唬啊,这么大声做什么。他们人多,手上又有棍子,他们要菜,给他们就是。”
    王三喜心说这也不是个傻子嘛,还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
    为首的混混得意一笑,“算你们识相!”
    说着示意兄弟们围上来,将两人围成一圈,眼瞅着棍子朝他们身上招呼,也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十几个戴着红巾的革命小将,指着他们大喊,“快住手!你们都是哪来的!快跟我们去革1委1会。”
    几个混混吓得面如死灰,下意识丢掉手上的棍子撒腿就跑。但对方就瞅着他们呢,很快就将人逮了回来。
    几个混混跪倒在地,双手举起,为首的混混急着赎罪,主动揭发王三喜和陆志安投机倒把,“我亲眼看到他们在服装厂卖菜。每天都拉一车菜进城。”
    革命小将板着脸,直接给了为首混混一嘴巴子,“胡说!他是我表弟,他拉菜进城是跟人互帮互助。没收过一文钱。你居然敢冤枉他,罪加一等!”
    陆志安都被眼前一幕搞懵了,这不是他大舅村上的吗?他什么时候成了自己表哥了?
    王三喜掐了下他的胳膊,冲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陆志安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安排的人。
    陆志安一颗心稍安,与革命小将寒暄一阵,就与王三喜拉着菜进了城。
    等人消失不见了,陆志安才问王三喜,“接着咋办呀?他们一进城就露馅。”
    王三喜笑了,“放心吧。他们不进城。等卖完菜,咱们就出城找他们。”
    陆志安听她都安排好了,也就没再问下去。心里倒是对她越来敬服。
    两人送完菜,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那几个混混正站在道路中间站军姿,额头大颗大颗汗水滚落,眼睛被汗水糊得都睁不开。那十几个革命小将站在树荫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偶尔发现这几个混混不老实,就会有人皱眉叱责。
    陆志安和王三喜来了之后,给这十几个革命小将每人发了两颗糖果,指着那几个混混,说要跟他们说几句话。
    革命小将大手一挥,示意她随意。
    王三喜走到混混面前,看他们晒成这损样,心里只觉得解气,她轻声咳了咳,问为首的混混,“你叫什么名字?”
    “孙猛。”
    王三喜打量他这消瘦的体格,嗤笑一声,“真没看出来哪里猛!”
    孙猛气得想打人,可看到她与那些革命小将似乎很熟的样子,只能将火气压下去,好声好气哀求,“我错了。你让他们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没把你怎么着啊。受伤的是我们。”
    王三喜踢了一下他小腿,怒目而视,“谁说没事。你们吓着我们了。我的精神损失费谁来赔偿。”
    几个混混哪里听说过精神损失费,一个个讷讷不言。
    孙猛从身上掏出一毛钱塞到王三喜手里,可怜巴巴道,“我妈就给我一毛钱。真的,我都给你,你放过我吧。”
    王三喜哼了一声,问他为什么要抢劫?
    孙猛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家里只有我一人没有工作。我想挣点钱回去,不让嫂子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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