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的上层肯定不能想的这么简单,他们需要看的更长远。
布洛此时还处在蓝海军原本的包围圈内,只是这包围圈已经随着大量蓝海军的灭亡而名存实亡。他想带着军队撤离随时都可以做到,这段时间他指挥这里的犹狐主力和自己的势力,抵御根脉,表现出英明的指挥才能,获得了不少将领的敬佩。
当然这些都是布洛故意让他们看到的,他需要尽量拉拢这些力量。即使无法让他们倒戈,至少也要更听话一些。
现在对布洛带来最大影响的,不是根脉的暴动,反而是此前白戍城引赤帝说出来的那段讲话。这不在刚刚稳定了防御状况之后,其他家主就已经找他来商量未来的问题。
“布洛家主,赤帝与白戍城一战时说出的话,您怎么看?”其他家主如此询问。
“军队里有不少将士都心神不宁了。”有家主补充道。
“人嘛,就是很好哄骗的。”布洛说,“无论是煽动性的言论,还是扭曲事实的谎言,都可以让愚蠢的人们轻信,并且引导他们。”
“您认为这是白家人攻击军心的阴谋?”
“不,说轻信的人愚蠢,是因为他们没有更进一步去了解,或许是没有那份智力,或许是因为懒惰,也可能就是没有条件。”布洛说,“不是每次都有可能认清事实,所以不能围着情报转,要认清我们的目的。”
家主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布洛说这种正确的废话有何深意。
“这里的天灾,不知道何时会停止。如果一直持续下去,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不再有意义,因为终将消亡。如果在其他人都消灭后我们还活着,我们自然就成为了方星的王者。但如果这灾难现在就消失,我们却没有趁着自己的优势追击蓝海军,那么恐怕一切都会照旧,我们可还在包围圈内呢。”布洛说,“各位,是撤出去好,还是继续打?”
“布洛家主怎么想?”
“撤。”布洛说,“我是个胖子,胃口大,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蓝海是我们的蛋糕,犹狐也是我们的蛋糕,回去咬一口,如何?”
众家主都听明白布洛的意思,一时有点被吓到了。
“这……现在是合适的时机吗?”有人忐忑道。
会加入星夜联盟的,肯定是希望获得更多利益,甚至推翻犹狐家主统治的有野心的家族。但现在布洛真的表示要回去夺权,却还是让他们犹豫起来。
“还记得我们犹狐的传统吗。”布洛笑,“在陷入倾覆的危机时,独裁者会取代元老们。这次的危机无与伦比,而犹狐家族是罪魁祸首之一。过去这个独裁者都由犹狐家主扮演,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安德瓦利高坐在移动城堡中,同样为赤帝的那番言论深深困扰。
他比一般人更了解赤帝的性格,不认为赤帝是在说谎。
他相信赤帝的实力,相信他拥有神明的庇护,所以坚定地站在赫图一方。结果就是赫图主力至今没有脱困,自己两个儿子都离他而去,犹狐境内也因为根脉的侵袭恐慌不断加深。加上早在主力部队刚刚被困就在犹狐国遍地开花的舆论引导,犹狐内部的畏战情绪已经到达顶峰。而那些被蓝海的大片国土诱惑的各家族家主,此时也已经不再狂热——那大片的国土如今都被根脉占据,从诱人变成了恐怖。
即使是安德瓦利都不免有些迷茫。底层的人们,会完全依据立场来做出决策,那也是一种智慧的选择,因为立场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而一些不甘于此的人会开始吸收更多的知识,讯息,以求得到更准确的结论,做出更有利的决策。但更高位的人,因为信息收集的渠道过多,反而需要做出取舍,这时候,立场反而又变成了最终决定的依据。
犹狐家族繁盛数百年,就是因为他们严格信奉的一条圭臬——这个世界有神,而神是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只能在神明掀起的惊涛中跟随维生。
因此察觉到赤帝是神明意志的代行者后,安德瓦利坚信他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而一开始就追随赤帝的犹狐家族将重现当初最鼎盛的时期——在一统方星的大帝国中成为宰相一级的强大家族。这同样是站在他这个高度才能出现的思路,因为他本就站在顶端,寻常方法已经再无法有所突破。只有跟随赤帝这个破局者,才能身随洪波起,因势利导。
但现在赤帝和白戍城的对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让他难以接受。无论是赤帝可能已经遭到神明抛弃的消息,还是赤帝那视众生为草芥的态度,都让他深感恐惧。
而眼下犹狐即将倾覆的末日景象更加深了这种情绪。安德瓦利少有的出现了些许迷茫。
一份急报传到安德瓦利的办公室,安德瓦利打开一看,眉头锁的更紧了。
犹狐境内被散播出一种言论,说造成现在这种局面都是因为犹狐家族要开战导致的。还幸存下来的犹狐人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一时间犹狐家族处境岌岌可危。毕竟犹狐国名义上还是元老制,只是犹狐之前的绝对实力导致他可以操作一切。而一旦犹狐式微,其他家族的反抗将会把他拉下来。
大厦将倾。安德瓦利现在面临一个有些艰难的决择,是选择犹狐家族的利益,还是选择犹狐国的利益。大多数时候这两者是一致的,但在犹狐家族危亡的如今,如果还想保住犹狐家族的地位,必然会和其他家族起冲突,甚至互相倾轧。而这会继续削弱犹狐的实力,甚至可能无法撑到根脉暴动的结束,导致全灭。
安德瓦利试图找到更多的讯息,让自己做出更正确的决断,但眼下混乱的情况已是不可能。现在更多比拼的,是勇气。
安德瓦利正在心烦意乱,布洛带着幸存的犹狐军队返回的消息传来。听到犹狐主力依然有幸存,安德瓦利狂喜,但听说是布洛带他们回来的,他心中下意识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布洛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联系元老们,举行元老回忆,了并且用影像公开向全犹狐人播放犹狐部队归来的消息。
“元老们,犹狐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我们需要一位僭主,一位统御全犹狐力量的人。如此我们才有可能度过眼前的末日,要放弃愚蠢的派系斗争,集中全部的力量……”
果不其然,布洛开始一边广播,一边与元老们说起选举僭主集权的事情。如果是以前,安德瓦利会取代他,成为这个僭主,但在眼下这个情况下,安德瓦利踌躇了。
安德瓦利真的没办法吗?并不是。犹狐经历了不少危机中,布洛明显是知道什么的,哪怕他没有勾结敌人,也是阻碍了战机。而且想给他扣上叛徒的帽子也不是难事。更狠一点,安德瓦利还可以直接暗杀。但信奉神明的犹狐家族本就保守,安德瓦利也被赤帝透露的信息搅的心神不宁。现在的他,或许真的不如布洛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有勇气。
该阻止他吗……安德瓦利还在纠结,元老会议上,不少元老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
同样为元老的安德瓦利,目前还是魁首的他的意见,是第一个被关注的。如果安德瓦利坚决反对布洛,那么犹狐恐怕将迎来一场派系战争,但如果犹狐家主都同意让权,其他元老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布洛家主的想法,我理解了……”安德瓦利看似在沉稳地斟酌用词,其实他现在心里还是一团乱麻,不过是在拖延,本质上是支支吾吾。
布洛也没有进一步逼迫安德瓦利,只是充满侵略性地看着他。布洛是孤身前来的,带来的犹狐部队甚至可以算是敌人。这等勇气和魄力也成为他气势的一部分。
安德瓦利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我——”
啪啪啪啪啪。
有鼓掌声,打断了安德瓦利的话语。那掌声响彻四方,显然使用了扩音魔法故意让他们听到。
“是谁?”所有人哗然。
元老们可是在空中堡垒中开的会议,如此私密安全的地点突然有人鼓掌,不少元老都被惊的一身冷汗。几个元老看向布洛,几个元老则互相猜忌,没人知道是谁让外人闯了进来。
“布洛家主讲的很好,现在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我们确实需要团结起来了。”声音回荡在会议室,通过影像传遍全犹狐。
布洛也皱皱眉,眼前的变故可不在他的预测之内。
安德瓦利停下原来的话语,环视一周,扬声道:“阁下还请以真面目示人。”
干净整洁的会议室突然平地起风沙,那风沙汇聚,最后凝成一个人型。
“蓝海人。”在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这出现的人看面相明显是个蓝海人,和他们犹狐人关系大概率算不上友好。
“各位,时间紧迫,我就不客套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阮夷。”
阮夷环视一圈在做的犹狐元老:“我是来议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