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起了恻隐之心。
她出身大族,家学渊源,不仅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些粗浅的医术。淑妃素来疼她,她便私下里从淑妃的库房里拿出药来给李叙玄治伤,还留了字条,告诉他要怎么煎药治风寒。
她没有在冷宫久留,等出了宫,她便将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时光如流水匆匆划过,十六岁那年,她的父亲苏御史得罪了灵虚道人和贵妃,全家获罪,男丁被斩,她则沦落教坊司,得名清屏。
就在她想三尺白绫一了百了的时候,李叙玄出现了。
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将清屏从教坊司救了出来,安置在这栋雀宅。
清屏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他个子窜得很高,长相褪去青涩,变得愈发俊美,更是带着说不出的贵气。
昔日被欺辱的少年已经脱胎换骨,看上去已经像是成年男人了。
清屏说不清自己怀着什么心思,就这么在雀宅住了下来。
两个人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他们一起谈诗论词,抚琴作画,她最爱李叙玄的画,他则最爱听她弹琴。
可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她心怀侥幸。
他有野心,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会甘于与一个犯官的女儿共度一生呢?
清屏忽然觉得疲倦,她叹了口气,看向李叙玄,“殿下,放过我吧。”
“阿姐。”
李叙玄转过头看向她,声音很是温柔,却是丝毫不容置喙,“你明明知道不可能。”
自从李叙玄有记忆以来,人生只有阴暗。
宫里人上行下效,逢高踩低,皇上不喜李叙玄,太监们有学有样,怠慢甚至欺负小主子。
清屏初见李叙玄那天,他已经接连几天没吃上热乎的饭了,炭火和冬衣也被克扣,李叙玄很快染上了风寒,忍了几天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太监讨要他的份例。
太监们又怎么可能对他客气,不仅将他好一顿捉弄,最后还动起了手。
李叙玄本就病着,又在寒风中吹了这么久,他的脑袋已经有些昏沉了。
模糊间只觉得围着自己的人一哄而散,突然他的身上被盖上了什么东西,好像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你怎么样?”
那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棉絮将他裹住,李叙玄使劲力气睁开眼。
冬日的暖阳从少女的身后照过来,落在李叙玄眼里,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抓住那道光。
——她是他阴郁晦暗的少时里唯一的光,怎么可能会放手呢?
李叙玄望向清屏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缱绻,却偏偏藏了偏执,清屏看了一会儿,低头避开了李叙玄的视线。
她闭上眼,这便是身不由己。
*
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六皇子迎娶次妃的日子。
送嫁队伍吹吹打打,喜轿从尹相府出发,一路送进了六皇子府。
这还是大兴朝第一回 皇子娶次妃,礼部掰扯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定下婚仪的礼制,也不知是不是看在尹相的面子上,最后定下的大婚仪很是隆重,哪怕嫁衣不能用正红,最后用的颜色也是极近正红的朱红色。
老百姓不怎么知道天家里的弯弯绕绕,沿路上看见喜轿的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有胆子大的还喊了两句“百年好合”一类的祝福语,指望讨得贵人一点赏钱。
人声嘈杂,隔着喜轿传进灼华的耳朵里。
哪怕这场婚事中间有再多的算计,嫁给心上人的喜悦还是渐渐压过了其他感情。灼华到了皇子府,被扶下喜轿,手里被塞进大红绸子做的牵红,想到那个人就在牵红的另一头,灼华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等到洞房掀了盖头,灼华便再次见到了心上人。
他今天穿了礼服,显得人更俊朗无双,灼华只觉得自己的心又不受控制地快起来了。
她满怀羞涩地行了合卺礼,等到送走宾客,只剩二人对坐时,灼华满心欢喜地看向李叙玄。
“我爹爹是不是为难你了?”灼华脸颊飞起两片红晕,漂亮极了,“你放心,我嫁了你,一定会对你好的!”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眼神热烈又赤诚,漠然如李叙玄,在那一瞬间竟然有种要被灼伤的错觉。
不过心中的一丝悸动转瞬便消失无踪,快得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李叙玄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轻声应道:“好。”
第27章 戏中戏(四),不喜勿买……
大婚在即, 时隔三年,叶蓁再次来到了京城。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京城一如既往的热闹, 可惜物是人非。
叶蓁放下车帘,闭上眼睛。
皇子娶妃的一切事宜经由礼部操持, 故而叶蓁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等着婚礼举行便可。
大婚当日,叶蓁像提线木偶一样,在礼官的引导下一步一步完成礼仪。
为了体现对忠臣之后的抚慰,老皇帝跟皇后都送来了厚重的礼物。可有心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面子功夫, 叶家空有盛名, 实际已经败落,没有娘家撑腰, 叶家大小姐的日子怕是并不好过。
六皇子府中的侍妾下人也是如此想法。自从尹相爱女嫁进府中做次妃, 六殿下对尹次妃可谓独宠,如今更有传言,殿下与次妃本来情投意合, 本可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叶大小姐横插一手,尹次妃感念叶家是护国的大英雄, 甘愿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