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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臣们自是据理力争,痛陈利弊。太后先是唉声叹气,又是老泪纵横,字里行间鲜少提及她这贵妃,只哀叹皇后不易,请他们多体谅皇后。
    末了,太后还拿出了几封信来,说皆是出自皇后之手。
    那些信里均是对宫中事务的担忧,可见皇后这几个月来时时忧心宫中,难以安心养病。
    在最后一封信里,皇后表明了自己心力不知,请旨册封贵妃为皇贵妃,将宫权尽数交出,无力再管。
    这些信,无疑是堵悠悠众口的一件利器。
    而这些皇后亲笔所写的东西,是不可能让人带出宫的。哪怕在座的朝臣中有两位出自皇后的娘家,也只能自己从字迹辨认像与不像,想带出宫着人细做对比是不行的。
    这场太后出面的促膝长谈,让朝中议论淡去了。
    又过月余,在春暖花开的吉日里,顾鸾终是顺利受册了皇贵妃。又过两日,她母亲得了诰命,借着入宫谢恩的机会又在纯熙宫里小住了几日,私下里跟她埋怨:“如今你当了皇贵妃,我这当娘的多句嘴――你可赶紧将宫里该管的事情都管起来吧,别偷懒了。”
    “母亲何出此言?”顾鸾听得诧异,“后宫诸事,我都管得挺好的呀。”
    顾夫人睃着她,一声轻笑:“管得挺好的,你还总麻烦人家宜夫人?你这边麻烦了她,她扭头就要上门找我抱怨。说来我跟她性子也算投缘,若没你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我们处得好着呢!”
    “我……”顾鸾哑了半天,“我没麻烦她啊!”
    至少近半年都没有。
    顾夫人沉吟:“那你问问皇上吧。”
    不出所料,当晚顾鸾一问,楚稷就认了:“是我,我错了。”
    顾鸾美眸一厉:“你又麻烦她什么啦?”
    “就让她帮忙看了看账。”他道,“我看你最近为册礼的事忙得脚不沾地,若再要算账就更累了。便请宜姑姑将近两个月的账目都拿了去,你就不用看了。”
    “……”顾鸾神情复杂地看了他半天,笑叹,“还是我来吧。”
    太后、她爹娘、宜夫人,都已为他们操心很久了。现下宫权握在了她手里,后宫众人也早没了斗志,他们很该自己打理好分内的事,别让长辈们再费心了。
    却听楚稷说:“账先交给她,你帮我另办件事。”
    顾鸾:“什么事?”
    他道:“秦氏想出宫修行,我准了,已下旨让礼部在京郊给她盖一座道观,你帮六尚局帮她准备一下出宫要用的东西。”
    顾鸾:“啊?”
    他兴致勃勃地翻过身:“这秦氏你上辈子不熟吧?”
    “不熟。”顾鸾微懵,“我回忆了好多次,还是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只知她是淑太妃托付给你的。”
    “对。”楚稷颔首,“淑太妃早年有个女儿夭折了,父皇为安抚她,挑了个和公主年纪差不多的小宫女到她身边陪她,就是秦氏。后来淑太妃临终时把她托付给我,是因觉得她性子孤僻,怕嫁了人会受欺负,但其实这秦氏是个怪才。”
    顾鸾不解:“怎么个怪才?”
    楚稷道:“她上辈子,也早早地就开始参佛修道了,但是几次请旨出宫修行,我想着淑太妃的嘱托都没准。直到晚年的时候……那时候你都去世了,她还想出宫,我就放她出去了。结果不到两年她就有了大修为,在江湖上大名远播,佛道两家都有高人争相先去拜访。”
    “然后呢?”顾鸾怔怔,“她活到多少岁?”
    “不知道。”楚稷笑了声,“反正我死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
    顾鸾:“……”
    他又说:“这回她是借着给皇后祝祷的理由出去的。趁这个机会,我还想另放几个嫔妃出去改嫁,你也安排一下吧。”
    “放嫔妃出宫?!”顾鸾一滞,“这能行?”
    “有什么不行。”他一脸冷静,“我专宠皇贵妃这事都快天下皆知了,何必留她们在宫里当摆设?前几日我让宫人私下探问了一圈,有些想出宫,也有些想留在宫里过日子,明天让张俊拟个名册给你。”
    ――翌日上午,顾鸾就拿到了这本名册。
    有孩子养在膝下的舒贵妃和贤妃自是想留在宫里的,除此之外,愿意留在宫中自己过悠闲日子的还有七八个,余下的便是想出宫另行嫁人的。
    顾鸾仔细将册子看了一遍,别人都还罢了,但她见纯熙宫的闵氏和陈氏都不想走,就将她们请来问了问,结果两个都不太好意思地表示纯熙宫的日子实在太滋润了,实在是比嫁人有趣。
    “……也罢。”顾鸾没再多劝,将事情交待给六尚局,阖宫便又忙了起来。
    十余妃嫔要出宫改嫁不是小事,宫里要将礼数尽到,事情才算办得体面,单是赏赐这一条就够让人头疼。
    于是之后十余日,顾鸾都顾不上去紫宸殿,日日扎在纯熙宫的书案前。
    奈何她这样忙着,楚稷却刚好不忙。见她不去紫宸殿,他就来纯熙宫找她,总会自顾自地拉一张椅子坐到她书案对面,安静地看她一会儿,然后就忍不住地给她捣乱。
    他在她算账用的草纸上画小人、揪毛笔中半掉不掉的毛,还拨弄她钗子上的流苏。
    “别闹!”顾鸾终于忍无可忍地拍桌子瞪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久远的画面撞入脑海。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上一世时也有过类似这样的时候。好像是在某一次新年前,她忙得不可开交,他恰好不忙,闲来无事就到她房里坐着。
    他们一起坐在茶榻上,当中隔着一方榻桌。她忙得顾不上抬头,过不多时,余光瞥见一只手伸过来,碰得她簪子上的流苏一晃一晃。
    “别闹!”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一眼瞪过去,凶巴巴地吼他。
    要知道,上一世她是一个多么端庄沉稳的老太太。不怒而自威,满宫的宫女见了她都哆嗦。
    偏他总能让她心情起伏不定,喜怒皆形于色。
    她过了太久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
    幸有这重来的一世,让他们之间可以一直如此。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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