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把想法告诉了猫。猫瞪着黑了一圈的眼睛说,小子,晚了,我都干完两轮复习了。我说你他妈的不讲义气啊,这些日子我看见你的熊猫眼还以为你大便不通体内毒素增多呢。
恋子却对我说,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她的眼神坚定得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动画片的主角,好像就是那个代表月亮消灭你们的大白兔还是什么兔。
虽然,我们这儿每班只有可能考上五六个人,但我觉得我应该干一场,就是要干一场。我的成绩并不差,如果给我三个月我绝对能过,但现在的难度系数是四颗星半。
之后的记忆是空白的,我想是我不愿回忆那种病态的日子,惟一记得的是我每天送恋子回家时她总会在亮灯房间的窗口朝我微笑;那时每天都会有人喝得大醉;有人在教室里投入地接吻。现在想想,真的非常佩服那个年龄。
考试结束的晚上,我,恋子,猫,女生甲一起去河北边庆祝大家都还健在。
围在烧烤的炉旁,猫一个劲儿地喝酒;女生甲忙着吃肉;我牵着恋子的手,用左手拼命地和一块土豆做斗争;恋子小口小口地喝着茶。
“监考老师夸我的作文写得好啊!”猫说。
“恭喜。”我说。想起我的作文,我难受得想自杀。
“那老师是教化学的,别校的。”女生甲说。
这下是猫想自杀,我看得出。
“我以后一天给你一个电话。”我对恋子说。
恋子笑着看着我。
“我上不了本部怎么办?”我说。
“你还存有幻想?”猫说。我突然想把土豆塞进他鼻孔。
“你一样还是笛啊!”恋子的眼睛很清澈。
然后,我们来到江堤上。
脚下的泥土软软的,吹来的风带来湿湿的水汽,恋子的长发飞舞起来。
第一次的,我想好好抱住她。伸出了手,却又缩了回来。感到心脏的跳动超出了负荷,于是深深吸了口气,只是静静地牵住了恋子的手。
那晚聚到很晚,送走了恋子和女生甲,我和猫跑到本部的大门口对着看门的石狮子撒尿。那感觉很解恨。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猫一边撒一边用力地说。他现在醉得早没了智商,跟臭虫似的。
“当然。”我笑,“早是了。”
暑假过后,成绩揭晓。我真的也许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然老天爷不会如此和我作对,就像我借了他钱还的却是草纸般记恨我。我是说,我和猫上了本部,而恋子没有考上。
恋子对我的录取结果很高兴,她说她会去外县的一所高中,那所高中婊子比本部婊子的胸围还大。但这意味着,我要和恋子相隔34公里。
她和我在江堤上对着风看河北的风景。她说:“希望你能继续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会想你的。”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看着她被风吹得起舞的长发,我一下子又想抱抱她,我鼓起勇气抱了她,这是我第一次抱她,感到身上很温暖,心里有着一种游动的喜悦,但我一想起以后很难再抱到她了就把她抱得像一个可怜的孩子。
“我不想你走。”我说,那时我几乎像在恳求她了。
她不说话,只是靠着我的肩膀,我闻到兰花的清香。
就这样,一直到太阳混账地落进对岸的高楼里。
送她回去的时候我们没有说话,我和恋子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分别的时候,她对我说:“好吧,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
我不回头地走掉了,我知道,恋子正在那个窗户看着我,我怎么可以让她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呢?
恋子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她,我只是在家呆呆地看省区地图,猛然间看到桌上的照片,感觉就像心被掏空了一般,然后又被灌上冰凉的可乐,那些可乐在里面疯了似的爆出气泡,冲得我鼻子眼睛好呛,于是我关好门窗,趴在床上好好干了一场。
晚上,高中的第一个晚自习。
走进本部的时候我感到纳闷,这就是我出卖灵魂和肉体的地方?我将可乐罐子扔进垃圾筒时认得了几个字:“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荣。”顿时感到无限光荣和责任感,捡起可乐罐就扔进了人工湖。屁的光荣,干嘛丢下初中部不管?弄得像民工的聚集地似的还说我们是最差的一届。远远地看到一座塑像,一匹似驴似马的东西作发情状,身上还装着两翅膀。下面的石头刻着一些单位和个人捐款的记录,然后用稍大的字体写道:飞马。我恍然大悟。然后找厕所时又发现一座塑像,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孔子,一身冷汗都吓了出来,我开始还以为是猫的塑像哩。
教学楼分四层,高一在一楼,我所在的教室紧挨厕所,后来的日子里对这最有感慨。冬天还好,气味缩在里面不敢出来,但一到夏天,这气味就有如长江黄河连绵不绝,大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气魄。久而久之我们班的人却对这气味产生了感情,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学习效率特高。我呆在厕所里一下午可以背下整本历史书。
教室里挺安静,大家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都纷纷作刻苦状,我猛地想起暑假里一些人对我说的话,说高中是一场残酷的战争之类。看来战争现在就开始了,那些家伙还只喜欢偷袭地干活,瞧那样子仿佛不一起假装刻苦就马上会被一炸弹活活砸死。还好猫和我在一个班,不然我当晚就想勒令校长给我办退学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