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穿着白色氅衣,料子丝滑光亮的纹路在月光下折射的微微的毫光,凭空让他透着一股子仙气。只可惜这位仙人似乎身体不太好,气色有些苍白,走个几步路就咳了起来,若不是旁边有侍儿搀扶,沈萧都怀疑他还能不能站稳。
这样俊美而病弱的主人,是出乎沈萧意料之外的。
“你就是林玄之?”褚庭这会儿还穿着大红的新郎袍服,他往白衫男子对面一站,就容貌而言,两人还真上下难辨。
林玄之咳完,用手帕擦了擦嘴,最后把手帕收起来后才道:“正是。”
褚庭无视林玄之之前说的话,道:“传闻中说你娶亲续命,看上去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呵,”林玄之苦笑一声,“褚兄弟又何必挖苦我。外头风大,两位身份贵重,就别站在屋外吹风了。”
见林玄之作请的姿态,沈萧和褚庭相视一眼,并肩跟在了林玄之的身侧。
三人一进林府,府内灯笼错落,虽然看不太清里面的布置,但想象中的阴气森森并没有。黑暗中有忙碌的小丫头一路小跑着端茶备点,更让这山中的古宅添了几分活泼之气。
“这里有点不像是鬼宅。”褚庭步入主屋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道,他顺手还拿起了一杯香茶,不过却迟迟没喝上一口。
沈萧就在他的身侧坐下。他们两人中,有一人说话就足够了。
“看来已经有人将我们林家的事先告诉你了。”林玄之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罢了,多争口舌是非也无意义。这里是不是鬼宅,两位心里自有辨别,我也无须多做解释。”
凭心说,林玄之的这番做派,还是很得沈萧好感的。
既然褚庭唱了白脸,红脸自然得由她来唱。
“林公子不必生气。我们在来之前的确有人给我们说过林家发生的事。林家当初被一夜灭门,后来又好端端的继续留存着,这很难不让人联想。”沈萧好声好气讲道理道,“而且林家还每年都要强行娶亲,这看着实在不是正派人士所为。一来二去,自然又加深了大家的误会。”
“也是。”林玄之又咳了起来,等咳完,沈萧似乎见他手帕上多了一抹红,但那手帕被收起的很快,那抹红也只是一闪而过,“明知道我们林家危险重重,两位还敢来,看来的确是高人。实不相瞒,我们林家当初的确有人来寻仇,族中长辈也知不少人与我林家积怨已深,思索许久,决定将计就计,干脆一把火将林家夷为平地,做出被屠满门的假象。只是没想到,后面出了些岔子。林家被烧,有精怪来占山为王,假借我林家的名号行事,族中长辈只好又暗中回来除妖。将那精怪驱除之后,长辈们发现新的“林宅”似乎为人畏惧、避讳,在外面住了几年后,便又悄悄搬了回来,一直居住至今。”
“所以不去辨别鬼宅一事,也只是想借着这层名号清净地活着?”沈萧道。
“可以这么说。”
“那娶亲又怎么说?”沈萧眼露好奇,“一年娶一个妻子也是以讹传讹?”
林玄之这会儿不咳了,“这事说真也真。”他喝了口茶,顺了顺气,“说不真也不真。因为这是个将活人从云和县里光明正大救出来的法子。”
沈萧凝眸,“活人?”
“对。”
“这话我怎么有些听不太明白。”沈萧将身体往椅子上靠了靠,“我和褚庭是活人,难不成云和县里除了我们,其他都是死人不成?”
林玄之自顾自地喝茶,半晌没回她。
沈萧从一开始的不信,随着他这态度,逐渐有些将信将疑。
云和县的人都是死人?
赵东是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在沈萧惊疑时,褚庭接下了话茬,“这么说来,阁下强行将我们带来,却是为了救我们了。”
“救也称不上,只是不想再有无辜的人被留在那鬼地方而已。”林玄之终于喝完了茶,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道:“夜已深,我身子弱,得休息了。两位若还有其他疑问请尽快问。”
“哦,你刚刚说的对我们冲击太大,我们需要缓缓。”话虽然这么说,褚庭却半点被震住的模样都没。
林玄之也不计较,他站起了身,“那我就先休息去了。”
“好。”褚庭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玄之朝着后院走去,还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褚庭就跟在他身后。等他往左回廊走,褚庭还跟着他时,他终于停下脚步道:“褚兄,客房在右偏院。”
“哦,那是沈萧的住处。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自然要跟你一起睡。”褚庭理所当然道。
这话说的林玄之顿时一阵猛咳,在小厮都快怀疑主子的肺是不是咳出来了时,他才稍稍止住了些,“褚兄弟别开玩笑了。这只是权宜之计。”
褚庭顿时皱眉,“这么说你这是不打算承认这门亲事了?”
“……本来也没这回事。”林玄之潮红着脸辩道。
“可是我的清白没了,你不得负责?”褚庭道,“我可是很保守的人。”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
“我们最后也没拜堂成亲不是。”林玄之强忍着咳嗽的冲动道。
这话似乎把褚庭说住了,他沉默半晌,才一脸遗憾叹道:“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