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的薛景恒,不喜欢她太关心儿子。
崔肆意忍俊不禁,顺了他的心意。
等到了自己房间, 她主动抱他:“有什么东西要给我?我的生辰早过了啊!”
只见薛景恒从怀中取出一个黄梨木盒子,将里面的藕粉玉手串戴到了她手上。
崔肆意怔然,这不就是她梦里被挟持时戴的那条?
薛景恒没注意她的表情,笑道:“三年前,你过生辰时,我就想送你了,是我早年在外游学时所得,可惜在东灵山下找你时,不慎掉到了河里,没想到今日路过无双居,又看到这条一模一样的,掌柜说是一个西域商人卖到这的,就只有这一条,我就又买了回来。”
崔肆意脑中闪过梦中的零星片段。
对,梦里她的首饰盒里,不仅有这条藕粉玉手串,还有那支粉色海棠水晶步摇,怪不得她当时觉得眼熟。
为什么她逃难时,还要在手上刻意戴上这条手串?
答案只能是梦里的她也很喜欢薛景恒!
她强忍着眼泪道:“如果你不是娶了我,是娶了你不喜欢的人,你也会送她这条手串,还有那支粉色海棠水晶步摇吗?”
薛景恒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问,但还是认真道:“不会,这些只会送我喜欢的人,可我根本就不会娶别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崔肆意突然靠到他怀里大哭。
原来梦里的薛景恒也喜欢她。
原来他们错过了整整一个人生。
薛景恒被她的眼泪吓到了:“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崔肆意笑着摇头:“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不重要的,你只要记得我也喜欢你就好了!”
至于那些痛苦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薛景恒觉得她情绪不对,见她不欲多言,也不好再问,只是一晚上都守着她。
等她睡熟了,自己才闭上眼睛。
浮安寺里,也有一个人进入了梦乡。
天空飘着雪花,整个世界洁白一片。
赵零露在三皇子府的角门外徘徊半天,还是上前叩了门。
“敢问姑娘找谁?”
“我有重要的事情想找殿下,还请小哥代为通报。”
门房将信将疑,又怕真如她所说,耽误了殿下的要事,道了句“你等着”就小跑着进去了。
一刻钟后,丫鬟将她带到三皇子的书房。
她走上前去,恭敬行礼:“太常寺主簿赵明德之女赵零露见过三殿下。”
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三皇子还不放在眼里。
他转了转手里的扳指,漫不经心道:“你找本殿有何事?”
难不成自荐枕席到他府里来了?
赵零露抬头道:“薛景恒薛侍郎是臣女的表哥,臣女知道他的弱点。”
三皇子骤然一愣,薛景恒和他七弟私下里有往来这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能猜中他的心思,瞬间来了兴致。
赵零露继续道:“表哥对乐舒郡主一往情深,乐舒郡主平日住在朱雀街的宅子,那里的护卫没有薛家森严,殿下大可挟持郡主,不怕表哥不就范。”
三皇子表情不屑:“京城里无人不知薛侍郎和本殿那堂妹感情不和,偏为着父皇的赐婚和乐舒王女的身份,又无法和离,若是哪日乐舒死了,他另娶美娇娘进门,不是更好?”
男人的那点儿心思,他还能不懂?
赵零露眼神坚定道:“请殿下相信女人的直觉。”
其实,不仅是直觉,她曾亲眼看见表哥趁着崔肆意熟睡时,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那眼里的深情,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
三皇子眼瞳深眯,将手中的扳指一扣。
“好,本殿就信你这一次。”
赵零露嘴角微微上翘,她倒要看看表哥在江山社稷面前,还会选择崔肆意吗?
只是还没等她得意一会儿,就被眼前的男子打横抱了起来。
赵零露慌忙推他:“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三皇子在她颈间嗅了一口,阖眼道:“好香!”
“女人的那点儿心思,本殿也懂,本殿想多半是你爱慕你表哥未果,这才想着加害他心爱的女人泄愤,可你既然知道了本殿的计划,本殿又怎能放你离开?”
“至于赵府那里,你不用担心,本殿自会派人去说,他日本殿荣登大统,后宫必有你一席之地,你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本殿还不如你心里那个爱着别人的表哥?”
赵零露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殿下多心了。”
“那就好。”
三皇子将她放到床上,欺身压了上来。
尽管极力隐忍,但真到了那一刻,还是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泪。
一个失了身子的女人,就算是崔肆意死了,她也不可能作为继室嫁给表哥了。
她的梦,破碎了。
接下来的两日,赵零露都被关在三皇子府的后宅,许是空下来了,她脑海里时常会想起那人清俊的眉眼和温柔的笑。
尽管那抹温柔,从来都不是为了她。
“不好了,不好了……”
只听外面人声嘈杂,隔壁也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整个府里似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赵零露见门口看守她的人不在了,也悄悄推门走了出去。
不想刚刚走到前院,就碰上了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只见薛景恒满身血污,双眼通红地站在院子里。
“说是谁出的主意,要你们挟持郡主?”
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一个姑娘,奴才也不知道叫什么。”
薛景恒目光中不带丝毫温度:“哪个姑娘?”
管家环顾一圈,正好看见躲在角落里的赵零露,忙指认道:“就是她!”
薛景恒提着剑向她这边走来,长剑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赵零露心里却没有一点儿害怕。
薛景恒将剑锋直抵她的心口,质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赵零露幽幽一笑:“看表哥的表情,就知道郡主已经不在了,那表哥应该也能明白我只能站在远处看表哥时的心情了。”
薛景恒怒火中烧,将剑锋直直刺进她心口。
一瞬间,鲜血渗出,染红了她的素白纱裙。
赵零露却丝毫不觉得疼,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还真是荒唐。
她爱了这么久的人,从未爱过她一丝一毫,最后还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亲手刺死了她。
咚咚——
隔壁的木鱼声,将赵零露带回现实。
她苦笑一声,原来前世今生,她都抢不过崔肆意,斗不过崔肆意。
若说今生有她故意诱导,也就算了,可他们前世明明误会重重,却还能互相喜欢,难不成他们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原来她两世所求,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看似近在咫尺,却从未走进他心里。
她抚了抚心口,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时长剑刺入的冰凉。
她起身将身后的长发拢到一边,也到了去掉它们的时候了。
世间情爱贪念不过过眼云烟,还不如这只木鱼来得实在。
赵零露醒了,崔肆意却还在梦中。
烈日当空下,她看见他抱着她的尸首,在院子里痛哭。
连绵阴雨天,她看见他伏在案上,望着她的步摇流泪。
茫茫大雾里,她看见他死死地拽着她的棺木,不许她下葬。
“景恒,算了吧,阮阮已经去了……”
赵王一边抽泣,一边无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王妃见不得这场面,早已哭成了泪人。
崔绍猛地上前,将他拉开。
“薛景恒,你给我清醒一点!阮阮已经死了,她回不来了!”
“我不信!”
他的声音执拗又坚定,仿佛平日里那个驳斥鬼神之说的人不是他。
他为她踏遍大山河川,遍寻起死回生之法。
不惜花费重金,打听各路线索。
最后却因体力不支,倒在东灵山上的雪地里……
崔肆意哭着醒过来,却发现泪水早已将帛枕浸湿了。
薛景恒安抚般地将她拥入怀里:“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崔肆意笑着摇头,伸手抱紧了他脖子:“没有,只是我发现,今天好像更爱你一点儿了。”
薛景恒的脸上染了一抹绯红。
都成婚四年了,崔肆意还是喜欢每天调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