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从前,她并不如现在这样,西餐中餐吃遍,那时几个圆圆的,胖胖的蜂蜜小面包,就是她无上的美味。
吃过现在各种的中西式糕点,什么泡芙,提拉米苏,起司,从名字到样式无一不精良至极,可是,最让苏静和记忆深刻的,却还是那几个小小的面包。黄色的面包,有一点点红色,火大的泛一点点黑,圆圆的一个个挤在一起,底下是平平的底,抹着蜂蜜,沾满了芝麻,咬一口,酥的,脆的,还有甜甜的蜂蜜在唇齿间。
苏静和走进这家夫妻二人开的面包坊,是个小店铺,里面除了蜂蜜小面包,还有各种糕点,男人戴着帽子在半开放式的面点间忙碌着,女人正将一排刚烤出的面包放到货架上。
女人看到苏静和进了店,就热情地招呼着:“欢迎光临,喜欢什么自己夹!”货架的每一排上都有一个面包夹,入门口有托盘,苏静和装了几个蜂蜜小面包,走到吧台结账。
女人笑着问她:“不再买些别的吗?蛋挞也是刚刚做好的。”
苏静和笑了下,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男人正从后间的窗户,将一盘新烤好的蛋挞递到前面来。
苏静和点点头,“那就来几个吧!”不知道为什么,苏静和在这间店里,感觉到一种温暖的情意,女人笑得开心,亲自帮苏静和包好了,嘴里还热情地说道:“蛋挞买五赠一,正好一盒,我给你装好了,你吃过一次就知道了,我家的东西都好吃的,好多的回头客的!”
黄色的盒子连同蜂蜜小面包也装好了,放到透明的袋子里,由老板娘递过来,苏静和结了账,走出去。
回头看看,女人送出苏静和后,走到窗户前,向着里面忙着的丈夫说着什么,脸上满满地幸福的光彩。
明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苏静和却能感觉到那两个人,那样的默契,这样平淡却镌刻在平素生活里的点点滴滴的恩爱之举,正是苏静和现在所缺乏的。
长长的漫坡道,正是通向半山的沈家的别墅,偶尔开过一辆车,呼啸而过,听着马达的声音,也都能辩出是豪车。
能住在沈家这一边的人,非富即贵,苏静和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着自己的身份,沈家的儿媳妇,不说沈浓外在条件多好,光是这几个字,就足够世人艳羡的了,可是,苏静和苦笑,自己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为什么,走到现在,自己竟然会羡慕刚刚那对平凡的面包店夫妻。
还有段距离,平素坐车开车不留意,也不过十余分钟,现在走起来,却是这样的长,除了偶尔过的车,连飞鸟也无一个,这一路是这样的寂静。苏静和一路走,这几年,她所经历的一切,播电影一样的从眼前一一的浮现。
入大学时与沈浓的重逢,明艳可人的范娇娇,大方活波的朱碧,气质动人的安佩,再到温文尔雅的孟家平,亦师亦友的温良哲。苏静和奇怪,基本上她人生中重要的人物,都在大学里陆续登场出现了。
范娇娇现在与她公司伊时尚的总监墨非打得火热,估计进入婚姻殿堂是迟早的事。朱碧还在这个城市,每个月三两回的与苏静和聚会,聊聊彼此的工作和孩子。安佩在南方的小镇,做着一个小学老师,带着她的私生女,安静而知足的度日。孟家平是他们这些人里唯一一个走仕途的人,宁夏的几年磨练,让他成为一个有担当有热血又沉稳的年轻官员。
说到孟家平,前一个星期,苏静和刚与他见过面,两个人在一家西餐厅里见面,孟家平穿着干净的纯棉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的手腕上有着一块淡淡的伤疤,孟家平见苏静和看着他的手腕,就笑着说:“这是宁夏给我的烙记,它提醒着我,如何在接下来的生命中,做一个好人。”原来,他当年下乡做村官,住在一户比较殷实的农家。那家人纯朴而善良,因为他是刚毕业就来来支农做村官很是敬仰,对他又极为礼貌客气。那年冬天很冷,他便买了电暖器在晚上用,那家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他住。有天晚上,电暖器的开关不禁负荷着了火。他还睡得正香,是那家的男主人救了他,但房梁落下来,他用手去挡,就落下了这个疤。
“是我闯的祸,结果他们却在事后一点也不责怪我,反而一直在道歉。我真是内疚。”孟家平说道:“我爷爷从小就叫我做个好人,我也一直这样的努力,可是,那时我才知道什么是好人。”
西餐厅里很静,苏静和看着孟家平,原来的邻家哥哥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谈到感情上的事,孟家平说,他正与家里给他介绍的一个女孩子试着交往,两家也算是世家,女孩子的父亲与孟家平的父亲曾经是战友,不过,他后期弃戎从商了,现在经营着几家大酒店。
“对了,还有一件事,证明了好人有好报!”孟家平说道:“其实我有一个大伯,战争年代与我爷爷奶奶走失了。他原被寄养在一个农户家里,可是,后来就失了音讯。”
苏静和认真的听着,孟家平语调平和而好听,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变,是这样温文尔雅的男子。
“宁夏也算是我的福地了,我总也没有想到,我去那里是太对了,我帮助过一家人,他们家的孩子上学,没有学费,我把工资都捐了出来。还让家里寄了钱给我,可是,谁也想不到,我就这样把大伯找到了。”
原来,那家的男主人,因为孟家平资助自己的孙子上学,就感恩在心,他年前有机会来s市,辗转打听到孟家的地址,将自己带来的农产品送到了孟家。
他只把东西给了看门的人就走了。
装着一把榛子的袋子,摆到了孟家的餐桌上,孟老太太看到了,激动得一把抓住它,大声问着,是什么人拿来的,孟老爷子看着老婆这样的激动,不知道为了什么,老太太哭泣着说:“快把他追回来,这,这是当年我给老大留下的啊!”
原来,这个布袋子上有着孟老太太当年绣下的孟字呢。老太太说起,当年她把孩子寄养在老乡家里时,还给了一袋粮食,就是用这个袋子装的。
苏静和惊讶的张大了嘴,孟家平见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是不是像拍电影一样,呵呵,我也想不到,我帮的那个孩子,就是我亲大伯的孙子,你说,是不是太巧了,人生有时,真是太多的造化了。大伯说什么也不回来,他的家已经安在那里了,他说,就算是穷,也舍不得离开,那里已经是家了。”
孟老爷子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儿子,已经是最大的造化了。
苏静和一路想着种种,孟家平的事,她的事,她能遇到亲生的父亲,虽然不能相认,但冥冥中,其实,她最亲的人,一直都在她的身边,这也算是一种福气吧。
苏静和走了十多分钟,沈家的大宅已经清楚的可以看到了,心态平和了许多,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伤神,是与沈浓的关系,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走到现在这样的状态。想当年,多么辛苦的才到一起。
什么是缘份,什么是幸福,自己从来不是不惜福的人,可是,又姑息不了,不甘不愿。
就在这时,苏静和看到沈宅的大门打开,沈浓那辆耀眼的跑车开了出来,苏静和站住了,这些天来,两个人相安无事,苏静和自顾自的忙,沈浓也没有闲着,开着他这辆骚包的跑车,混迹在s市的大街小巷。
车很快开过来,速度之快,让人瞠目,苏静和心想,不论发生什么,沈浓这个性子,还是不知收敛的。
车经过苏静和的身边,驶过去了十余米,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然后,车子又快速的退了回来,退到苏静和身边,车门弹开,沈浓侧着脸向苏静和喊:“快上车!”
苏静和摇摇头:“你出去潇洒,不必带着我吧!”
沈浓急切的咬牙:“苏静和,快上车,宝仪姐出事了,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你先上车吧!”
苏静和愣了下,怎么了,陆宝仪能出什么事,上午还给他们开过会的。
“宝仪姐怎么了?你说清楚!”苏静和急了。
“你先上车,我们路上说,快,在中心医院!”沈浓叫道,苏静和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事情重大,再不固执,急忙上车。
车门关上,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