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遇见了,说了两句话。”
“赵允承行九。生母只是个美人,上头有八个哥哥,光是嫡出就有叁个。赵王与王后感情深厚,对几个嫡子尤其宠爱,虽还不曾立世子,左右都轮不到他这个九公子头上。可世事无常,自四年前赵叁公子坠马起,几个儿子先后遇难,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命丧黄泉,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事,原本还算兴旺的王室就这么凋零了。如今赵氏实在无人可寄,世子之位空悬,落也只能落在他赵九身上。你觉得这是他运气好呢?还是?”
“喔……我见他生得白净俊俏,没成竟是个如此人物。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梁鸢没感慨完,就被掐住了脸颊,下颌被两指捏得发疼,正迎上一双愠怒的眼:“白净?俊俏?我道你为什么不舍得辞行,原是见到了漂亮郎君,挪不动腿了。”
她试图掰了下,没掰动,只得连连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想多了。”
霍星流只冷笑一声,“晚些我送你入宫,送你去到燕天子面前,亲耳听着你说。若是不懂得辞行怎么说,这会子便一字一句教你。”
“……你。你!霍星流,你还讲不讲道理了!”梁鸢大力挣开了他的钳制,怒道,“我们光是赶路就赶了近一个月,这才呆了两日,什么都没捞着,便走了?你甘心吗?喔——你要什么有什么,你自不会不甘心。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走!”
霍星流甚至不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开解,他知道她这样倔强,归根结底是不肯信任自己。可他还能怎么做?好坏话说尽,陪她共担风雨,就差把心剖出来给给她看了。
良久,他才微微叹一声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害你?”
梁鸢不说话。
他无奈,“我说过,你很聪明,可是你最大的毛病就是狂悖轻浮,贪心不足。我二人如此赴燕,能够全身而退已然不易。你要知足。”
“可是我和你不同。”她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的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赌局,每一次孤注一掷,都不过是因为我不想坐以待毙。”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复国么?你想想清楚,燕国尚且自身难保,即便皇帝当真允了,也是空口白牙,有心无力。至于金银珠宝,你拿了又有什么用?他给你多少,我一样能给你。”
“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
梁鸢犹豫再叁,向他和盘托出,“我要封地。准确的说,我要燕天子亲口赐我一块荆,也就是从前楚国的地。不需要如数归还,只要一座城,或者一个镇,甚至一条街,都可以。如你所说,只要燕天子默认秦人吞楚这一行径,你们便还奉他做表面君上。那既他还是皇帝,秦国又本就是天子封地,王位亦是从前燕天子亲授,除非秦人想就此翻脸,否则没有理由回绝。如此……”
话说到这里,霍星流便懂了,接过话道,“如此,虽我们大秦攻楚是不仁,可他若赐你封地,一来是承认默许王侯可以互相征伐吞并,二来是利用天子威仪慷他人之慨,如此不公不允,是以沦为天下笑柄。”
“是。”她没想到他会意的这么快,表情莫名变得柔软了,不过也仅仅是片刻,眼神就又变得坚定果毅,“燕礼有叁祭,一祭天,二祭地,叁祭社稷。前两祭分别在仲春、戍秋。最后一祭则在除夕之夜,天子携百臣同去朝云台行祭礼。朝云台是当年扶微长帝姬所建,不在宫中,而在赤堇山腹地,那里埋着她的魂骨,还有天子剑。旧燕原有专门的社稷台,但新燕建在那位长帝姬的脊骨之上,所以才改在了朝云台,并且会举办得空前盛大。我要,以血,荐轩辕。”
霍星流倒抽一口凉气,“你疯了?!你……”
“不是。我这样惜命的人,怎会真的去死?祭祀那日文武百官,各国使臣皆在场,我就是要把皇帝逼得下不来台,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到时候众目睽睽,你……你还是算了,毕竟是赌,我怕连累你赔命,我找个内应,将我拦一把就是。”
“你是想找赵允承?”
“不好说。但今日我见他似有同我结交的意思。我不过是个亡国孤女,无端端示好,多半是有所图谋。”
“……”
霍星流自幼在权利漩涡中长大,比她更直观的见过权利争斗的残酷,这会子不说话,不是默许,而是知道她脾气太拧,越劝越犟。倒不如先放着,暗地里替她把握,若真大事不好,就直接将她绑了就跑。横竖小命保得住。
他重重叹气,伸手放在她的脑袋上,用力地摸,“我上辈子究竟欠了你多少,这辈子竟如此上赶着倒贴你?”
梁鸢一皱眉,丝毫不领情,“你大可现在放手,及时止损就是。”
“你有没有想过会出意外。”霍星流话锋一转,“倘若真的死了呢?有没有什么想做又没做的事情觉得可惜。”
她听他的语气,不像是真的为自己担心,于是也没放心上,说当然有。
“是什么?”
她看他一眼,笑了,“我想让你做我的狗。”
霍星流脸色唰得冰冷下来,作势扼住她的颈,“你还真是嫌命太长了!”
可是很快,手就从她颈往下滑,变得了温柔的抚慰,掸在她的肩上,“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梁鸢原本是不怕的,听他这样一说,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意,拼命摇头,双手护在自己身前,“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那算了。”
“别——”她被这突然来的「惊喜」弄得不知所措,本能地先应下,来不及思考,“那你给我磕几个响头?嗳…嗳……你说话不作数就算了,怎么还动手,嗳!我怕痒,别、别哈哈哈……别……”